1.寻孟子名言的赏析

2.怎样评价孟子的“重义轻利”的思想?

3.孟子对梁惠王主旨

4.“苟无恒心”的下一句是什么?

寻孟子名言的赏析

放辟邪侈下一句-放辟邪侈的邪什么意思

《孟子》名句精选精译

1、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译:所以上天将要把重大的历史任务交给这个人,一定要首先磨难他的心志,劳累他的筋络骨骼,饥饿他的肉体皮肤,空匮疲乏他的身体,所作所为总是被干扰搅乱,借以撼动他的心志使他性情更加坚韧,以增加他原来不具备的能力。

2、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译:孔子登上东山便觉得鲁国变小了,登上泰山就觉得天下也变小了。

3、 独乐(yüè)乐(lè),与人乐乐,孰乐?

译:一个人独自欣赏乐音快乐,和别人一道欣赏音乐也快乐,到底哪一个更快乐呢?

4、 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

译:您老人家这么一说,使我的思想豁然开朗也。(戚戚:感动的样子)

5、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译:贫穷时就搞好品德的修养,得志时就帮助天下人民都走善道。

6、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译:尊敬自己的父母,并且将这种感情推及到别人的父母身上,爱护自己的儿女,并且将这种感情推及到别人的儿女身上。

7、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译:得到天时还不如得到地形便利好,得了地形便利还不如得到和顺的人心好。(要得天下,必先得人心)

8、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译:获得道义的人,帮助他的人就多,失去道义的人,帮助他的人就少。

9、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译:人民是最重要的,江山国土次于人民,而君主应该在最次

10、 生于忧患,于安乐。

译:在忧患中生存,在安乐中亡。

11、 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译:富贵不能使我放纵享乐,贫贱不能使我改变志向,威武不能使我卑躬屈膝,这样的人才够叫大丈夫。

12、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译:完全相信《书》(指《尚书》),那就还不如没有《书》为好。

13、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14、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译:如果想要让天下太平,在当今的世上,除了我能做到还有谁呢?

15、 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译:杨子主张为我(自己),尽管只要拨掉一根汗毛而有利天下,他也不肯干。墨子主张兼爱,即使磨光秃头顶走破脚跟只要有利天下,他也愿做。(用儒家的中庸之道批驳杨、墨二家“执一”的片面主张)

16、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译:一个人应当对某些事放弃不做,才能够集中力量有所作为。(做事应当有所选择)

17、 尽信书, ——《孟子?尽心下》

18、 以其昏昏, ——《孟子?尽心下》

19、 不以规矩, ——《孟子?离娄上》

怎样评价孟子的“重义轻利”的思想?

孟子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出入于稷下学宫,游说于君王诸侯,甚至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威风凛凛,声名显赫。汉代以后又被封为“亚圣”,排位仅次于孔子,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儒家重要人物,影响中国几千年。当那场“与传统彻底绝裂”的“史无前例”的超越运动结束后,儒学就有复兴之势,而在市场经济刚刚起步、见利忘义的情形时有发生的今天,儒学的义利观又尤其受到重视,但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尚未尽如人意。笔者不揣谫陋,仅就孟子的义利思想试作探讨,以求正于方家。

一、“义”、“利”范畴诠释

孟子频频“仁义”连用,“义”前冠以“仁”,“义”是次属范畴;又常常“仁义礼智”并称,“义”是一系列范畴之一,也列居第二;有时也用“礼义”,“礼”后附以“义”,“义”仍是次属范畴。因此,不能孤立地理解“义”,而应与其他相关的范畴联系起来进行考察,谈“义”的时候,尤其离不开“仁”。通常情况下,只是与“利”对称时才在习惯上讲“义”。其实,仁、义、礼、智、忠、信、孝、弟等等,都与利对称,在这点上它们本是合为一体的。

仁和义均属家庭伦常关系的范畴,仁维护父子尊卑关系,义维护兄弟长幼关系。如:“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杨伯峻:《孟子译注》卷十三,以下引文后的汉语数字均为该书的卷数)。有父才有子,然后有兄弟,可见,仁先于义;仁要求爱其亲,义要求敬其兄;前者重内心,后者重态度。这样,仁义与孝弟就具有同一内涵,而孟子言必称尧舜,“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十二)。不但孝弟,就是其他一些重要范畴也往往如此:“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七)。顺理成章,既然“无不知爱其亲”,就须事奉其亲;“无不敬其兄”,就须顺从其兄。从而使“仁义”由主观上对父兄的“爱敬”转变为“事从”的客观行为,而这就是仁义的实质内容,其余的智、礼、乐都由它产生并以各自的功用为其服务。

仁义虽然都属人伦关系的范畴,但孟子的人伦并不限于此,他还有所谓的“五伦”,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其中的父子、夫妇、长幼均属家庭内部人伦,近代以来受到不少批评,唯独“朋友有信”是例外。但应该指出,朋友间的信完全依靠双方互信的道义人格来维持,“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十)。由于无视利益,又缺乏必要的外部条件做保证,所以历来不乏两肋插刀的朋友,更不乏背信弃义的朋友;好时赴汤蹈火,糟时又反目为仇;或牺牲自我之权利,或侵犯对方之权利;甚至拉朋结党,视同类为神圣,视异类为盗贼。凡此并非崇信法律的表现,无法形成以契约维护人的信任、实现人的平等权利的新型社会关系。用其作为个别的人际交往尚可,用其作为治国方法则大谬。剩余的君臣一伦,孟子将其幻想为兄弟般的手足亲情关系,也用义来维持。当然,孟子没有把君臣关系绝对化,要求臣无条件地服从于君,但他反对“事君无义,进退无礼”(七)。这样,在君主掌握最高权力又得不到制约的情况下,就必然出现“君叫臣,臣不得不”的结局,做臣的只能唯命是听,阿谀逢迎。

抓主要矛盾是中国的一大传统,各种人伦不可等同视之。孟子说:“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四)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保证,两伦相互为用,缺一不可,而这两种关系又各有侧重,父和君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子和臣处于从属地位,双方既不能平等,更不能颠倒,否则,“无君无父,是禽兽矣”(六)。因此,仁义的核心是维护父权和君权,以建立父治的家庭、君治的国家,与法治相去甚远。

从上述可见,仁和义作为孟学一系列范畴中两个最重要的范畴是有其特定的含义的,仁是父子关系的表示,而义既表示兄弟关系,又表示君臣关系。然而,这样理解孟子的仁义仍有失于狭隘。

孟子坚信人性善,他通过人们偶尔看到孩子入井时产生的惊恐哀痛心理而阐发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三)可见,仁是恻隐之心的表现,它支配人们积极地做出利人的行为;义源于羞恶之心,它支配人们主动地不得做出害人的行为;礼依据辞让之心,若争个人名利,不仅无礼,也不仁不义;智用以辨别是非,知道何者应为,何者不应为。应为而为,不应为而不为,即仁义;反之,即不仁不义。这样,仁义就有了人性的理论基础,较之前述具体人伦更有广泛性和普遍性,成为任何人都不可须臾离开的规范。

就一般而论,大体可归纳出下列四点:1、仁义虽然都具有主观性,但仁偏重于主观动机,义偏重于客观行为,即“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十一)。依仁而行就是义,背仁而行就是不义。仁是义的灵魂,义是仁的表现。2、仁义都具有主观性,又都须转化为客观行为,但仁主要是要人为一定行为,义主要是要人不得为一定行为。如“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十四);“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因此,“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十三),这正是义的要求。3、无论主观或客观,仁义都不是抽象的,但仁的客体主要是他人的人身权利,义的客体主要是他人的经济权利。如:“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十四)。又如:“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十三)。4、不论仁义有多少区别,都必须爱人利人,而不得害人损人。仁义相为表里,实难分割。

相对“义”来说,“利”更易于理解,但也不能简单化。任何利离开活着的人都毫无意义。因此,生命是利的首要内容。生命的维护离不开一定的物质条件,所以经济就是利的核心部分。同时,孟子又十分重视受教育的权利,认为教育是人类文明的标志、人兽相别的关键。通观《孟子》,利大体可分上述三个方面:生命之利、经济之利、精神之利。就利的主体来说更为复杂,如君民之利,群己之利,我他之利,尊卑之利,等等。社会有多复杂,利的主体就有多复杂,而君民之利最为重要,君主是处理各种利益关系的关键。

二、义利关系辨析

话越笼统越容易做出各种解释,甚至完全不同的解释,因而也越难把握其确切含义。学界通常所说的儒家重义轻利就失之于笼统。

《孟子》开卷就是与梁惠王的对话:“王何必曰利?亦仁义而已。”他认为,如果国王、大夫、士庶人都心怀一个“利”字,设法“利吾国”、“利吾家”、“利吾身”,就会“上下交征利而国危”。同书卷十二又说:“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反之,“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乍看孟子这些话,好象主张有义而无利,其实不然。就在他回答梁惠王“何以利吾国”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苟后义而先利,不夺不厌”。言外之意,孟子是主张先义而后利的,并不是不要利。

先义后利,似乎是把利作为目的,而义只是实现利的手段,这也不对。孟子说:“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八),即只能依仁义办事,不能把仁义作为工具为我所用。又说:“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十三)。舜行仁义是因其自然,本于天性;汤武次之,他们是通过个人努力,身体力行;五霸的性质完全相反,他们是假借仁义,以此谋霸天下,为个人得利。可见,在主观上不应有丝毫利益之心,仁义既是最初的动机,也是最终的目的,而且是唯一的。这不是重义轻利,而是有义无利。

虽然孟子反对把利作为猎获物,但同时又主张仁义之人应该得利,义利并非对立,而统一的,只不过以利从义。比如,他视仁义忠信为“天爵”,权力地位为“人爵”,赞美古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对当时人们“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天爵”的假仁假义的作法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十一)。在他看来,为了利而仁义就不是真正的仁义,也不应该得利。反之,真正的仁义之人不求利反应得利,甚至得天下也丝毫不过分,“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亦不以为泰”(六)。同时,仁义不仅有应得利的意思,还有护利的意思:“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九)。就是说,如果不合仁义之道,非但分毫之利不取,亦分毫之利不让。

既然仁义是唯一的动机和目的,自然也是行为的最高准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三)。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小恶也;天下者,大利也。恶再小,利再大,也不能以行恶的办法获得。人最大之欲莫过于生,最大之恶莫过于,但义比生还重要。孟子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有生者,故不为苟得也;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十一)。因为不义而宁可不活,为了义而宁可去,不管是生是都必须服从义,义是人生价值的最高体现。

综上所述,孟子的义利关系主要有四个方面:在实施的顺序上,先义而后利;在主观修养上,唯义无利;在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上,以利从义;在规范与行为的关系上,以义统利。

然而,仅这样描述孟子的义利思想还有一个重大缺陷,孟子到底要求何人实践他的上述主张?没有理由将这个问题置于一边,抽象地谈义利。

三、义利思想的实践主体

学界认为儒家重义轻利,这既指庶民百姓的心态性格,也指统治者无视黎庶的权利而偏重于德化和义务。应该说,这既符合历史实际,也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受历史传统影响的现实,但不符合孟子的真实思想,虽然孟子的思想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不能在历史或现实与思想家们的思想间划等号,至于孟子与历史或现实有何关系,应另作讨论。

《孟子》是部道德书,但由于孟子主张以德治国,所以又是一部政书,严格地说是部“人治”或“德治”的书。书中有关“得天下”、“平天下”、“治天下”、“王天下”之类的话,随处可见。孟子自己也说过,在他那个时代,如欲平治天下,除了他就没有别人。孟子说话的对象主要有两类人:一是政界要人,特别是各国的君主;一类是他的弟子,如万章、公孙丑等,属于知识阶层。另外,还有不少他的自白。他与君主们谈话,是要他们接受自己的主张;他的自白或与弟子们的讨论,也基本属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内容。孟子好古,动辄古人如何如何。这些古人主要有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均为执政者的样板、士大夫的楷模。《孟子》中还有许多君子、贤者、大人、大丈夫等称谓,他们是既有道德又有知识,因而应该执政而又未能执政的人。因此,从总体上说,孟子思想的实践主体是当权者。他说:“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七),最重要的首先是掌握最高权力的人要仁义。他还反复指出:“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十);“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属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十三)。仁义是“大人之事”,“惟君子”才能做到。主体十分明确,并非对所有人提出的要求,不能推而广之。《孟子》中有关这方面的论述举不胜举,有些即使没有明确主体,但只要结合原著,全面掌握,也不难找到答案。

这还能从另一方面得到证实。孟子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八)。这里对君子和庶民作了明确区分。庶民连起码的生存权都难以保证,哪里懂得只有君子才能懂得的大道理?“行之而不著焉,习之而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十三)。很显然,孟子的主张主要不是说给百姓听的,也不是要求他们做的。即使父子之仁、兄弟之义、夫妻之别对任何父子、兄弟、夫妻来说都应努力践行,但百姓做不到,责任也不在百姓,而在百姓,而在百姓的统治者。比如,齐宣王好钟鼓之声、田猎之乐,孟子听后说,王有此好,搞得百姓“父子不得见,兄弟妻子离散”,怎能使他们享受天伦之乐,又怎能使他们仁义(二)?当时邹鲁交战,邹国了三十三名军官,百姓却一个没。邹穆公为难,是杀还是不杀?杀,又法不责众;不杀,他们又眼看长官而不救。孟子则说:“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二)。当权者不仁不义,活该,是报应,百姓何罪之有?

可见,孟子确实重义轻利,但不是泛泛地重义轻利,而是要求统治者重义轻利。轻利是轻他们之利,至于民利非但不能轻且非重不可,只有这样才叫做义。

在孟子看来,与民争利,损民肥己,只是残暴天下,算不上“得天下”,不配做统治者;只有轻自身之利,重百姓之利,才能“得天下”,配作民之父母。他说:“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七)。得天下在民,得民在心,得心在利,利在这里起决定性作用。孟子坚决反对君强民弱、君富民贫。他认为,除了天下百姓外,君没有利,君利即在民利之中,民利就是君利,“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君王的唯一天职是“乐以天下,忧以天下”(二)。

统治者依仁义而行,轻自身之利,重百姓之利,不仅是得民心、得天下的根本途径,也是使黎庶仁义的可靠保证。孟子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矣。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从之也轻。”(一)民无恒产就难以为生,为了生存而无所不为,无异于通民犯罪。反之,有了恒产,解决了生计问题,民之向善则轻而易举。非但轻而易举,又自然而然,如果使粮食象水火一样多,“而民焉有不仁者乎”(十三)?孟子向统治者表达了这样一条原理:对于民来说,是利决定义,先利后义,以义从利,有利自然有义。这不是重义轻利,而是重利轻义,颇有物质决定精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味道。

四、结束语

孟子的义利思想无论在当时抑或现在乃至将来都有其不可磨灭的价值。1、孟子主张统治者特别是掌握最高要力的人必须有良好的道德修养,去己私,谋民利,行公义。这在古代很大程度上是理想,在近现代民主法治国家很大程度上是事实,将来社会再发展也不能背此初衷。古代、当代、未来本有相通之处,否则历史就失去了它的连续性,就不会发展进步。2、孟子以他的义利思想为理论依据,对当权者不义而专利的做法进行了严厉批判,表现了一位思想家应有的勇气。这种精神无论何时都是必要的,古代如此,近现代如此,在将来,只要权力不消亡,人性弱点不改,同样如此。批判是对权力的一种监督,权力永远需要监督。连批判的声音也停止了,就只能任权力横行。3、孟子一方面批判强权,一方面同情弱小,为草民黎庶奔走呼救,捍卫人类良知的尊严。良知的意义同样是永恒的。一旦丧失了良知,就会强凌弱,众暴寡,同类相残,禽兽不如。4、战国之际,天下大乱,生民涂炭,孟子胸怀仁爱之心,肩负道义之任,口传治平之说,不随俗入流,不畏强权附官贵,不屈己从人作妾妇媚夫之容,不拿人格道义作交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六)。如此独立人格,虽千古而不朽。诚如所说:“真能学孔孟者,真能遵孔孟之言者,但学其有我,遵其自重之精神,以行己立身、学问从政而己足。”(《文集》卷上,第161页)

因此,全面否定孟子的作法,既幼稚又荒唐。但必须看到问题的另一方面,他的义利思想不论过去、现在或将来,单靠其自身都没有出路,甚至适得其反。

孟子片面强调人的善性,过分相信仁义的力量。其实,人不仅有舍己为人的善性一面,更有损人为己的恶性一面,仁义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对于掌握公共权力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由于孟子一味要求统治者仁义,统治者则可以假借仁义以售其奸,从而使虚伪盛行,道德沦丧,真正的仁义之人,不但不能“达则兼善天下”,连“穷则独善其身”也做不到,甚至性命难保,于暴君虐政之前,成为他思想的殉葬品。

退一步,即使孟子的思想真的为统治者所接受并付诸实施,也同样不能实现个人的独立。孟子主张臣事君,子孝父,弟从兄,妻顺夫,在家做孝子,在外做顺民,在朝做忠臣。家国相通,父君一体,人治盛行。而这些关系又都靠仁义道德来维持,结果就如戴震所说:“尊者以理责卑,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责贱,虽失,谓之顺;卑者、幼者、贱者以理争之,虽得,谓之逆……上以理责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胜指数。人于法,犹有怜之者,于理,其谁怜之?”(《孟子字义疏证·理》)这同样不是孟子所期望的,但同样是他思想实践的必然逻辑。

如何克服孟子义利的思想的严重弊端,弥补它的重大缺陷,使其有益的东西发挥积极作用而不是相反?可以说,目前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事业,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良好的机遇。值此之际,有必要学习和借鉴西方的先进文化。在物质上,应坚定不移地发展市场经济。只有在健全健康的市场经济秩序里,才既能避免人们通过歪门邪道发不义之财,又能充分调动一切人的积极性创造性,提高人的权利意识,实现人的权利;同时,它也是民主政治的基石。在精神上,应树立个体独立的信念。只有独立才能摆脱依附;只有摆脱了依附才能自主、自由和平等,真真实实地做人。在意识形态上,要捍卫宪法的尊严,确保思想言论的自由,实现舆论对权力的有效监督,从而使由过去个别志士仁人冒险去做的事情变为今日大家共同关心共同去做的平常事情。在政治上,应大力完善切实贯彻选举制(这是民主的前提),用任期换届制代替终身代传制(这是防止腐败、保障公民权利的有效途径),用权力分工监督制约制代替高度集权制(这是实现法治、确立法律权威的关键)。这样,才可能由公众客观地推选出仁义之人,使仁义之人执政,才可能使恶人不得掌权,即使掌权也不得为恶,即使为恶也必受法律的应有制裁。

无须迷信古人,古人不可能为他的久远未来配制出包医百病的灵丹妙药;也无须苛求古人,古人生活在古代,自然受古代之局限。继承古人的优秀思想,清除古人设下的障碍,创造新的精神财富,则是今人的任务。

孟子对梁惠王主旨

孟子梁 惠 王 上①(共七章)

(一)孟子见梁惠王②。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谒见梁惠王。惠王说:“老先生,您不远千里而来,将有什么有利于我的国家吗?”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③。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④?’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⑤,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⑥。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回答道:“大王,您为什么定要说到那利呢?只有仁义就够了。大王说‘怎样有利于我的国家?’大夫说‘怎样有利于我的封邑?’士人平民说‘怎样有利于我自身?’上上下下互相争夺利益,那国家就危险了。在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杀掉国君的,必定是国内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夫;在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杀掉国君的,必定是国内拥有百辆兵车的大夫。在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里,这些大夫拥有千辆兵车;在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里,这些大夫拥有百辆兵车,不算是不多了,如果轻义而重利,他们不夺取(国君的地位和利益)是绝对不会满足的。没有讲仁的人会遗弃自己父母的,没有行义的人会不顾自己君主的。大王只要讲仁义就行了,何必谈利呢?”

注释①梁惠王上:《梁惠王》是《孟子》第一篇的篇名,《孟子》和《论语》一样,原无篇名,后人一般取每篇第一章中的前两三字为篇名。《孟子》共七篇,东汉末赵岐为《孟子》作注时,将每篇皆分为上、下,后人从之。②梁惠王:即战国时魏惠王魏■,前369—前319年在位。魏原来都城在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因秦国的压力,前361年魏惠王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故魏也被称为梁,魏惠王也被称为梁惠王。“惠”是其后的谥号。③仁义:“仁”是儒家的一种含义广泛的道德观念,是各种善的品德的概括,核心指人与人相互亲爱。“义”,儒家学说指思想行为符合一定的准则。④大夫:先秦时代职官等级名,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家:大夫的封邑。封邑是诸侯封赐所属卿、大夫作为世禄的田邑(包括土地上的劳动者在内),又称采(cǎi)地。⑤乘:音shèng,量词,一车四马为一乘。当时战争的形式主要是车战,一辆兵车由四匹马拉,车上有三名武装战士,后有若干步兵。古代常以兵车的多少衡量诸侯国或卿大夫封邑的大小。⑥餍:满足。

(二)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孟子谒见梁惠王。惠王站在池塘边上,一面观赏着鸿雁麋鹿,一面问道:“贤人对此也感受到快乐吗?”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①:‘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②,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於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③:‘时日害丧④,予及女偕亡⑤。’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孟子答道:“只有贤人才能感受到这种快乐,不贤的人纵然拥有珍禽异兽,也不会(真正感受到)快乐的。《诗经》上说:‘文王规划筑灵台,基址方位细安排,百姓踊跃来建造,灵台很快就造好。文王劝说不要急,百姓干活更积极。文王巡游到灵囿,母鹿自在乐悠悠,母鹿肥美光泽好,白鸟熠熠振羽毛。文王游观到灵沼,鱼儿满池喜跳跃。’文王依靠民力造起了高台深池,但人民却高高兴兴,把他的台叫做灵台,把他的池沼叫做灵沼,为他能享有麋鹿鱼鳖而高兴。古代的贤君与民同乐,所以能享受到(真正的)快乐。《汤誓》中说:‘这个太阳什么时候灭亡?我们要跟你同归于尽!’人民要跟他同归于尽,(他)纵然拥有台池鸟兽,难道能独自享受到快乐吗?”

注释①《诗》:即《诗经》,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本只称诗,儒家列为经典,故称《诗经》,大抵是周初至春秋中期的作品,共三百零五篇,分为风、小雅、大雅、颂四类。此章所引为《大雅·灵台》。②王:此指周文王姬昌,殷王纣时的诸侯,子武王伐纣,灭殷。③《汤誓》:《尚书》中的一篇。《尚书》是我国上古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上古事迹著作的汇编,是儒家经典之一。《汤誓》这一篇,记载商汤讨伐暴君夏王桀的誓词。传说,夏桀曾自比太阳,说太阳灭亡他才灭亡。此章所引是百姓诅咒夏桀的话。④时:这。害:同“曷”,何时的意思。⑤女:同“汝”,你。

(三)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①凶,则移其民于河东②,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梁惠王说:“我对于国家,真是够尽心的了。河内发生灾荒,就把那里的(一部分)百姓迁移到河东去,把粮食运到河内去赈济。河东发生灾荒,我也这么办。考察邻国的政务,没有哪个国君能像我这样为百姓操心的了。但是邻国的人口并不减少,而我们魏国的人口并不增多,这是什么缘故呢?”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③,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孟子回答道:“大王喜欢打仗,请让我拿打仗作比喻。咚咚地擂起战鼓,刀刃剑锋相碰,(就有士兵)丢盔弃甲,拖着兵器逃跑。有的逃了一百步停下来,有的逃了五十步住了脚。(如果)凭着自己只逃了五十步就嘲笑那些逃了一百步的人,那怎么样?”

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惠王说:“不可以,只不过后面的逃不到一百步罢了,这同样是逃跑呀?”

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④,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无憾也。养生丧无憾,王道之始也。

孟子说:“大王如果懂得这一点,就不要指望魏国的百姓会比邻国多了。不耽误百姓的农时,粮食就吃不完;细密的鱼网不放入大塘捕捞,鱼鳖就吃不完;按一定的时令采伐山林,木材就用不完。粮食和鱼鳖吃不完,木材用不完,这就使百姓养家活口、办理丧事没有什么遗憾的了。百姓生养丧没有什么遗憾,这就是王道的开始。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⑤,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五亩田的宅地,(房前屋后)多种桑树,五十岁的人就能穿上丝棉袄了。鸡、猪和狗一类家畜不错过它们的繁殖时节,七十岁的人就能吃上肉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占夺(种田人的)农时,几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饿肚子了。搞好学校教育,不断向年轻人灌输孝顺父母、敬爱兄长的道理,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不必肩扛头顶着东西赶路了。七十岁的人穿上丝棉袄,吃上肉,百姓不挨冻受饿,做到这样却不能统一天下的,是绝不会有的。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途有饿莩而不知发⑥;人,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现在,富贵人家的)猪狗吃着人吃的粮食,却不知道制止;道路上有饿的尸体,却不知道开仓赈济;人饿了,却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是收成不好’,这跟把人刺了,却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兵器杀的’,又有什么两样呢。大王请您不要怪罪于年成不好,(只要推行仁政)这样天下的百姓就会投奔到您这儿来了。”

注释①河内:指黄河以北的今河南省沁阳、济源、博爱一带,当时是魏国的领土。②河东:指黄河以东的今山西省西南部,当时是魏国的领土。③兵:兵器。④数罟(Shuò gǔ):密网。洿(wū)池:大池。⑤庠序:古代地方所设的学校。⑥莩(piǎo):饿的人。

(四)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梁惠王说:“我乐于听取您的指教。”

孟子对曰:“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孟子回答道:“用木棍打人跟用刀,(性质)有什么不同吗?”

曰:“无以异也。”

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

(孟子又问道:)“用刀子跟用苛政害人,有什么不同吗?”

曰:“无以异也。”

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①,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也?”

孟子说:“厨房里有肥嫩的肉,马棚里有壮实的马,(可是)老百姓面带饥色,野外有饿的尸体,这如同率领着野兽来吃人啊!野兽自相残食,人们见了尚且厌恶,而身为百姓的父母,施行政事,却不免于率领野兽来吃人,这又怎能算是百姓的父母呢?孔子说过:‘最初造出陪葬用的木俑土偶的人,该会断子绝孙吧!’这是因为木俑土偶像人的样子却用来殉葬。(这样尚且不可,)那又怎么能让百姓们饥饿而呢?”

注释①俑:古代用以殉葬的木偶或陶偶。在奴隶社会,最初用活人殉葬,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劳动力渐被重视,后来便改用俑来殉葬。孔子不了解这一情况,误认为先有俑殉,后有人殉,故对俑殉深恶痛绝。

(五)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焉①;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者一洒之②,如之何则可?”

梁惠王说:“我们魏国,以前天下没有哪个国家比它更强大的了,这是老先生您所知道的。(可是)传到我手中,东边败给了齐国,我的长子也牺牲了;西边又丢失给秦国七百里地方;南边被楚国欺侮,吃了败仗。对此我深感耻辱,想要为难者洗恨雪耻,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

孟子回答道:“百里见方的小国也能够取得天下。大王如果对百姓施行仁政,少用刑罚,减轻赋税,(提倡)深耕细作、勤除杂草,让年轻人在耕种之余学习孝亲、敬兄、忠诚、守信的道理,在家侍奉父兄,在外敬重尊长,(这样,)可以让他们拿起木棍打赢盔甲坚硬、刀枪锐利的秦楚两国的军队了。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他们(秦、楚)常年夺占百姓的农时,使百姓不能耕作来奉养父母。父母受冻挨饿,兄弟妻儿各自逃散。他们使自己的百姓陷入了痛苦之中,(如果)大王前去讨伐他们,谁能跟大王对抗呢?所以(古语)说:‘有仁德的人天下无敌。’大王请不要怀疑这个道理了。”

注释①东败于齐,长子焉:指前343年马陵之战,齐威王派田忌、孙膑率军队救韩伐魏,大败魏军于马陵。魏将庞涓自杀,太子申被俘。②比:全,都。洒:同“洗”。

(六)孟子见梁襄王①,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者也。如有不嗜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②,沛然谁能御之?’”

孟子谒见了梁襄王,退出来后,对人说:“在远处看,他不像个国君,走到跟前也看不出他的威严。他突然发问道:‘天下怎样才能安定?’我回答道:‘天下统一了就会安定。’(他问:)‘谁能使天下统一?’我答道:‘不喜欢的国君能使天下统一。’(他又问:)‘谁会归顺服从他呢?’我回答道:‘天下的人没有不归顺服从的。大王了解禾苗生长的情况吗?七八月间遇到天旱,禾苗就枯蔫了。(假如这时候)天上忽然涌起乌云,降下大雨来,那么禾苗就又能蓬勃旺盛地生长起来了。果真这样,谁又能阻止它生长呢?当今天下的国君没有不好的。如果有不好的,天下的老百姓必然都会伸长了脖子期望着他了。果真这么做了,老百姓归顺他,就跟水往低处奔流一样,浩浩荡荡,谁又能阻挡得住呢?’”

注释①梁襄王:惠王子,名嗣,前318年—前296年在位。②由同“犹”,如同。

(七)齐宣王问曰①:“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②?”

齐宣王问道:“齐桓公、晋文公(称霸诸侯)的事情,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孟子回答道:“孔子的门徒没有谈论齐桓公、晋文公事情的,因此后世没有传下来,我也就没有听说过。一定要我讲的话,那就谈谈用仁德统一天下的道理好吗?”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宣王问:“仁德怎样就可以统一天下呢?”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孟子回答道:“爱抚百姓而统一天下,就没有谁能阻挡得住他。”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宣王问:“像我这样的国君可以做到爱抚百姓吗?”

曰:“可。”

孟子说:“可以。”

曰:“何由知吾可也?”

宣王问:“从哪里知道我可以呢?”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③。’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④,若无罪而就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孟子说:“我在胡龁那里听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大王坐在堂上,有个人牵着牛从堂下经过,大王见了,问:‘把牛牵到哪里去?’(那人)回答说:‘要用它祭钟。’大王说:‘放了它!我不忍心看它惊惧哆嗦的样子,像这么毫无罪过就被拉去杀掉。’(那人)问:‘那么就不要祭钟了吗?’大王说:‘怎么可以不要呢?用羊替代它!’不知是否有这件事?”

曰:“有之。”

宣王说:“有这回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孟子说:“凭这样的心肠就足以统一天下啦!(用羊代牛祭钟)百姓都以为大王是出于吝啬,我本来就知道大王是不忍心啊。”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地,故以羊易之也。”

宣王说:“是这样,确实有这样议论的百姓。齐国虽然狭小,我怎么吝惜一条牛呢?就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它惊惧哆嗦的样子,毫无罪过就被拉去杀掉,所以才用羊去替代它的。”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地,则牛羊何择焉?”

孟子说:“大王不要责怪百姓以为您吝啬。用小羊换下大牛,他们哪能理解您的做法?(因为)大王如果可怜牲畜无辜被杀,那么牛和羊有什么区别呢?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宣王笑着说:“这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呢?我并非吝惜钱财而以羊换牛啊。也难怪百姓要说我吝啬了。”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孟子说:“没什么关系,这正是仁德的表现方式呢,(因为当时您只)看到了牛而没有看到羊啊。君子对于禽兽,看到它们活蹦欢跳的,就不忍心看见它们去;听到它们哀叫悲鸣,就不忍心再吃它们的肉。正因为这样,君子要把厨房安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

王说曰⑤:“《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⑥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宣王高兴地说:“《诗》中说:‘别人想什么,我能猜得出。’正像说的老先生啊。我做了这件事,反过来推求为什么这么做,自己心里也闹不明白。先生这番话,使我心里有点开窍了。这样的心理之所以符合王道,又是为什么呢?”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孟子说:“假如有个人向大王禀告说:‘我的力气足以举起三千斤的东西,却举不起一片羽毛;我的视力足以看清秋天野兽毫毛的尖端,却看不见一车子的柴禾。’大王会相信这话吗?”

曰:“否。”

宣王说:“不会。”

“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孟子说:)“如今(大王的)恩惠足以施行到禽兽身上了,而功德却体现不到百姓身上,偏偏是什么原因呢?显然,一片羽毛举不起来,是因为不肯用力气;一车的柴禾看不见,是因为不肯用目力;百姓不被您爱抚,是因为不肯施恩德啊。所以大王未能做到用仁德统一天下,是不去做,而不是不能做啊。”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宣王问:“不去做和不能做的表现形式,凭什么去区别呢?”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

孟子说:“用胳膊挟着泰山跳越北海,对人说:‘我不能办到。’这是真的不能。给年长的人弯腰行礼,对人说:‘我不能办到。’这就是不去做,而不是不能做。所以,大王没有做到用仁德统一天下,不属于挟着泰山跳越北海一类;大王没有做到用仁德统一天下,这是属于为长者弯腰行礼一类。”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孟子又说:)“敬爱自己的长辈,进而也敬爱别人的长辈;爱抚自己的孩子,进而也爱抚别人的孩子。(这样)天下就可以在掌心中随意转动(要统一它就很容易了)。《诗经》上说:‘先给妻子做榜样,再给兄弟好影响,凭这治家和安邦。’是说要把这样的用心推广到各个方面罢了。所以,如果广施恩德就足以安抚天下,不施恩德,连妻子儿女也安稳不住。古代的贤明君主之所以远远超过一般人,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善于将他们所做的推广开去罢了。现在(大王的)恩德已施行了禽兽身上,而功德却体现不到百姓身上,偏偏是什么原因呢?称一称,然后才知道轻重;量一量,然后才知道长短。万物都是这样,人心更是如此。大王请认真地考虑考虑吧!难道大王要兴师动众,使将士们身陷危险,同别的国家结下怨仇,然后心里才痛快吗?”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宣王说:“不,对此我有什么痛快的呢?我想借此来实现我最大的心愿。”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而闻与?”

孟子问:“大王的最大心愿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王笑而不言。

宣王笑而不答。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孟子问:“是因为肥美甘甜的食物不够口腹享受吗?轻软温暖的衣服不够身体穿着吗?艳丽的色彩不够眼睛观赏吗?美妙的音乐不够耳朵聆听吗?左右的侍从不够使唤吗?这些,大王的臣下都足以供给,大王难道是为了这些吗?”

曰:“否,吾不为是也。”

宣王说:“不,我不为这些。”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孟子说:“那么,大王的最大心愿可以知道了,就是想扩张疆土,使秦国楚国来朝拜,君临中原、安抚四周的民族。(不过,)凭您的做法去追求实现您的心愿,真好比是爬上树去捉鱼一样。”

王曰:“若是其甚与?”

宣王说:“像这么严重吗?”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孟子说:“只怕比这还严重呢!上树捉鱼,虽然捉不到鱼,不会有后患。按您的做法去实现您的心愿,费尽心力去做了,到头来必定有灾祸。”

曰:“可得闻与?”

宣王问:“(道理)能说给我听听吗?”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孟子说:“邹国跟楚国打仗,大王认为谁会获胜?”

曰:“楚人胜。”

宣王说:“楚国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盍亦反其本矣⑧。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孟子说:“是这样,小的一方本来不可以同大的一方敌对,人少的本来不可以同人多的敌对,势力弱的本来不可以同势力强的敌对。天下千里见方的地方有九块,齐国的土地截长补短凑集在一起,占有其中的一块。靠这一块地方去征服其他八块地方,这同邹国跟楚国打仗有什么两样呢?(大王)何不回到(行仁政)这根本上来呢?如果现在大王发布政令、施行仁政,使得天下做官的人都想到大王的朝廷里任职农夫都想到大王的田野里耕作,商人都想到大王的市场上做买卖,旅客都想从大王的道路上来往,各国痛恨他们国君的人都想跑来向您诉说。果真做到这样,谁能阻挡大王统一天下?”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宣王说:“我脑子昏乱,不能进到这一步了。希望先生辅佐我实现大志,明白地教给我方法。我虽然迟钝,请让我试一试。”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孟子说:“没有固定的产业,却有稳定不变的思想,只有士人能做到。至于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随之就没有稳定不变的思想。如果没有稳定不变的思想,就会胡作非为,坏事没有不干的了。等到犯了罪,然后就用刑法处置他们,这就像是安下罗网坑害百姓。哪有仁人做了君主可以用这种方法治理的呢?所以贤明的君主所规定的百姓的产业,一定要使他对上足够奉养父母,对下足够养活妻儿,好年成就终年能吃饱,坏年成也能免于饿。这样之后督促他们一心向善,百姓也就乐于听从了。

“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亡。此惟救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

“而现在规定的百姓的产业,上不够奉养父母,下不够养活妻儿,好年成也还是一年到头受苦,坏年成还避免不了饿。这(就使百姓)连维持生命都怕来不及,哪有空闲去讲求礼义呢?

“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大王想行仁政,那么何不返回到根本上来呢?五亩的宅地,(房前屋后)栽上桑树,五十岁的人就能穿上丝棉袄了。鸡、狗、猪等禽畜,不要错过它们的繁殖时机,七十岁的人就能吃上肉了。一百亩的田,不要占夺农时,八口之家可以不挨饿了。搞好学校教育,反复说明孝顺父母、敬重兄长的道理,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会肩扛头顶着东西赶路了。老年人穿上丝棉吃上肉,一般百姓不挨饿受冻,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的,是从来不会有的。”

注释①齐宣王:战国时齐国国王田辟疆,前319年—前301年在位。②齐桓、晋文: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姜小白,前685年—前643年在位,春秋时第一个霸主。晋文公,春秋时晋国国君姬重耳,前636年—前628年在位,春秋五霸之一。③衅钟:古代一种祭祀仪式。新钟铸成后,杀牲取血,涂在钟的缝隙处。④觳觫(hú sù):因恐惧而发抖的样子。⑤说:同“悦”。⑥以上两句出自《诗经·小雅·巧言》。⑦以上三句出自《诗经·大雅·思齐》。刑:同“型”,示范。寡妻:嫡妻,正妻。家邦:大夫的封邑,诸侯的封国。⑧盍(hé):何不。

style="font-size: 18px;font-weight: bold;border-left: 4px solid #a10d00;margin: 10px 0px 15px 0px;padding: 10px 0 10px 20px;background: #f1dada;">“苟无恒心”的下一句是什么?

这几句选自《孟子》卷五 《孟子·滕文公上》:《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1、释义

这几句的意思是:没有固定的资产而有一定的道德水准,只有士人才能做到。一般的民众,只要没有固定的资产,便没有一定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如果没有稳定不变的思想,那么违礼犯法、为非作歹的事,没有不去干的了。

2、作品简介

《孟子·滕文公上》创作于前372年-前289年,隶属于先秦散文。作品通过孟子和其他人交谈的语录来讲明道理,形象生动。

《孟子》一书七篇,是战国时期孟子的言论汇编,记录了孟子与其他诸家思想的争辩,对弟子的言传身教,游说诸侯等内容,由孟子及其弟子(万章等)共同编撰而成。《孟子》记录了孟子的治国思想、政治观点和政治行动,成书大约在战国中期,属儒家经典著作。其学说出发点为性善论,主张德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