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饭不忘巨鹿_每饭不忘君杜甫

tamoadmin 成语解析 2024-06-07 0
  1. 唐杜甫的简介及诗词作品
  2. 李白和杜甫的诗歌比较

郭沫若《李白与杜甫

却说那时好糊涂

爱好中国古典文学的人,谁不曾沐浴着李白与杜甫这二个闪耀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巨子的万丈光焰?。但真正对他二人的认知与,却会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而有所改变。这其中,又有郭沫若的一本发表于***鼎盛时期的《李白与杜甫》一书的搅惑,使我们对李杜二人产生了很大的误解。

每饭不忘巨鹿_每饭不忘君杜甫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建国前三十年,尤其是在***十年中,吾泱泱大国几乎所有文人知识分子都被极左的意识形态划分定性为“资产阶级臭老九”被打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只有郭沫若和矛盾二人却俨然以“红顶文人”的身份成为统治集团炙手可热的人物。在那个荒蛮的年代,只剩下“八个样板戏”一个“高大全”叫嚣于中国大地。在人们只能对***语录顶礼膜拜的万马齐喑的局面下,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和章士创的《柳文指要》却能同在1***1年嚣嚣刊世。可见郭氏的显赫与至尊。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在青少年时期可以随便公开读到其书的作家,除了鲁迅、浩然,便是郭沫若。

平心而论,《李白与杜甫》的确算得上一本颇有文学色彩的让人读得津津有味的论著,其睿智的辩说和详实的考据,对一个文学爱好者确实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正值我们求知欲旺盛的年龄,虽然随着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的不断深入几乎已将古今中外所有文学艺术给统统否定并推翻封禁,所幸我母亲却能从单位已封存的图书室里不断拿出各种五花八门的书回家,一天,她又将一本暗红色封面的册子悄悄塞给我——郭沫若《李白与杜甫》几个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那时正读高中一年级,早已闻说郭老的大名,并且对他的书法崇拜得五体投地。《李白与杜甫》立即让我陷入如痴如迷之中。对古典文学爱得发疯的我,比读***选集还如饥似渴地读着这本《李白与杜甫》,从此对我所景仰的两个大诗人有了更生动更明晰的了解。这本书中郭老巅覆性地对李白的褒扬和对杜甫的贬抑,加上自己对所崇拜的人的盲目信任,也不知不觉把这一观点深深烙在心中。

李白的豪侠仗义与浪漫不羁的天性本来就对年少气盛的人具有强大的吸附力,加上郭老对李白的反抗统治阶层、蔑视权贵、视功名如粪土等特色的刻画提炼,更让我陷入对李白的迷狂当中。李白一句“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影响我终生,因为那时我住家大院的后门一开,便是汉江水自东向南一泻千里向长江奔去,一丝西北流的意识也没有。同时,对杜甫这个隐约之中深得人们好评的“人民诗人”也产生了讨厌的印象。那时竞也学着郭沫若的腔调在与同学咏吟唐诗宋词的时候对李白大加赞扬却对杜甫投之以不屑。只记得郭沫若说杜甫是站在封建统治阶级和大地主的立场上,“每饭不忘君”,写的诗都是为统治阶级利益着想,为代表大地主利益的士大夫文人着想,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根本不配“人民诗人”的称号。杜甫那首著名的代表关怀人民疾苦的《茅屋如秋风所破歌》,郭老以饱满的无产阶级感情满腔仇恨地分析揭露出压根没有对被大地主欺压剥削的广大贫下中农投去一丁点的同情,而是在为士大夫地主阶级有钱人摇唇鼓舌、鸣冤叫屈。郭老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注意,句中的“寒士”,就是士大夫,是富人阶层,而不是“寒民”,穷寒的平民。郭老这一震聋发聩的揭示,让我佩服得独自一人在暗中发呆。多么鲜明的阶级立场啊!郭老的眼光真是犀利独到。

再看郭老对杜甫压根没有“人民性”的推论:“杜甫虽然一针见血地揭露封建社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京赴奉先具咏怀》的残酷现实等‘人民性’的同时,还有‘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吴越’《喜雨》的站在统治阶级立场‘心狠手毒’,希望帝王能对‘吴越’的造反者们予以‘滂沱’般的清洗。”郭说:“以上只举两例以表明杜甫的阶级意识和立场,杜甫是完全站在统治阶级、地主阶级一边的。这个阶级意识和立场是杜甫的脊梁、贯穿着他遗留下来的大部分诗文”。“以前的专家们是称杜甫为‘诗圣’,近时的专家们是称为‘人民诗人’,被称为‘诗圣时’,人民没有过问,被称为‘人民诗人’时,人民恐怕就要追问这个所以然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郭老这种拿“人民”说事,是典型的***时期贯用的动不动拿人民做挡箭牌的极左手段,但当时读来,可真是喑自信服郭老的旗帜先明,爱憎分明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

紧接着,郭老对杜甫有名的“三别”“三吏”六首诗作了更进一步的批判和揭露——所谓“三别”,即《新婚别》《重老别》《无家别》;“三吏”即《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对《无家别》之中的凄惨无比、家破人亡的明不忍睹,郭老道:“这首诗可能是六首中最好的一首,具体地描绘出了洛阳一带的田园荒芜、人烟绝灭的景象。特别最后一句‘何以为蒸 ’ ?作者把问题提出来,但没有写出答案,答案可能有两个:一个是‘只好造反’,一个是‘没有办法’。照诗的情况和作者的意识看来,只能是后者。”郭老从对杜甫的“没有办法”帮助人民脱离困苦的猜想和臆断,把杜甫并没有同情人民而是泛泛而谈,毫无作为的态度,作了一针见血的指责和不满。是啊!你杜甫不是“人民诗人”吗?为什么对人民的困难不拿出一点办法。可见“人民性”是***的,可见郭老对古人的没有崇高的无产阶级觉悟而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的激切!

对“三别”“三吏”钻皮出羽的解析,郭老最后得出结论:“但在今天,我们从阶级的观点来加以分析时,诗的缺陷便无法掩饰了。杜甫自己是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的人,六首诗中所描绘的人民形象,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经过严密的阶级滤器所滤选出来的驯良老百姓,驯善得和绵羊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情绪。这种人正合乎地主阶级、统治阶级需要,是杜甫理想化了的所谓良民”。郭老一层层剥去了杜甫身上“人民诗人”的光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杜甫是一个吃得油头滑脑,很得封建统治者赏识,穿得花花绿绿的有钱有势的大地主。在多年的我党的教育下,大地主是我们那个时代人的最大对头,比当时很少见的资本家可恨多了。所以,凡以后读文学作品,每逢见着了杜甫以及评论杜甫的文章,我都不屑一瞥匆匆而过。

对杜甫的老大不敬,还有一点就是杜甫不是李白真正的朋友。这在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中也有深刻的令人叹服的分析和揭露。据统计,李白与杜甫二人交往,李白写给杜甫的诗有4首,杜甫写给李白的诗有二十多首。但这并不能证明二人的情深谊厚,也不足以证明杜甫对李白的一往深情的关注与敬仰。李杜二人相交时,李白已44岁,杜甫才33岁,时李白已才华盖京城,声名播海隅。杜甫则连续10年迎考不弟,潦倒漂迫,杜甫只有作李白的铁杆粉丝的份儿,杜甫的才华阅历根本没法和李白相比。郭老花了很长篇幅对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200字作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趋炎附势”的杜甫与李白之间“喑喻着交道的翻覆”,而且“这是诗的重点”。

论证了李杜二人不可能有过真心实意的交情,郭老又从李杜二人对宋玉的态度上得出二人高下:“杜甫说他自己要努力:‘窃攀屈宋宜方驾’,杜甫很看中宋玉,愿以宋玉为师,爱把屈原与宋玉并举来提高宋玉。其实宋玉是值不得学习的,他的文学成就已被李白远远超过了。李白并不那么佩服宋玉,他的《秋日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甫》开头两句就是反宋玉。‘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说秋兴悲就是宋玉。杜甫在《咏怀古迹》里却特别欣赏他,所谓‘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是亦吾师’在这里可以看出李杜二人的不同之处。至于屈原的水平,不仅李白没有达到,杜甫也没有达到”。郭将李杜比附屈宋,屈原“有骨气”,宋玉“没骨气”,李白有骨气、有气节,敢于反抗君王,蔑视权贵,而杜甫没骨气,甚至还“趋炎附势”,处处想着君主统治者。所以郭认为李杜压根不是同一阵营同一阶层的人,二人不可能是真心互?倾慕的好朋反。

我当时欣然接而又顺利接受了郭老的观点,杜甫对李的友情是绝对高攀不上的虚情***意,是虚伪的,是想沾李白的光。而李白对杜甫的友情却是情深意切纯真无私的,我为李白对杜甫的真心感到可惜,暗骂杜甫虚伪狡猾,欺骗单纯豪侠的李白。如果开批判大会,立时把杜甫也揪上来批斗批斗该多好啊!

对杜甫的认识的改变是随着岁月的改变而变的。当我们逐渐认清楚了极左专制对我们的欺骗和愚弄;当我们知道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强权产生大量的去势的马屁作品;当我们已不再是年少轻狂之身;当我们在世上混了几十年碰得到处是伤暗自吮舔的时候,不经意间,与杜甫的诗擦肩而过, 再耐着性子读下去,才恍然大悟,因年青时的轻信与浅薄,竞被郭沫若老的《李白与杜甫》给迷惑了。杜甫的诗中有那么多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有那么多的艰难苦恨的人身遭际和困厄,还有那么多对人间疾苦的关怀与同情,压根不是郭老所说的杜甫只代表统治阶级,只代表士大夫及大地主阶级。用阶级斗争的观点,用现在人的观点,为奉承讨好统治者,以附会主流的意识形态去衡量去要求一个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时的落魄文人,真是太不对头了。

且不说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所表露的悲天悯人的人道情怀,也不论他到底是为大庇“寒士”还是“寒民”,由自己的苦难连想到别人的苦难,由自己的身世家世连想到社稷民生,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穷苦儒士,身上承载了几多中国人文人儒士的高尚情怀与道德操守!《新婚别》中,“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国家兵荒马乱,军队连年征伐,与战士新婚的妻子“席不暖君床”即“暮婚晨告别”。杜甫哀叹国家的不幸,最终导致平民百姓的更大不幸,对处于下层的弱势群体寄以极大的同情。一个弱女子眼睁睁看着新婚的丈夫“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却不得不“对君洗红妆”做生死离别的悲惨遭遇,怎能不让千载万代后人掩涕吞声!这难到不是“人民诗人”对普通百姓的命运的深切关怀的“人民性”最好的诠释吗?《潼关吏》中,“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的边关戎士,艰苦劳作修筑边关要塞,他们最通晓固守御敌的实战大计,只要“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而昏庸的统治者唐玄宗却仼用好大喜功却又无能的寻舒翰出关迎战叛军安禄山,最终招致大败而使山河破碎国将不国 。杜甫通过基层守关小吏之口,劝戒讽谏统治者体恤民情,听取工作在第一线的普通下层人民的意见,时时处处躬行着“每饭不忘君”的对国计民生的忧患意识,这样的一个连公务员还没考上的一个寒士,有着比现在的某些“公多员”“人民公仆”高得多的先进性、代表性!现而今我泱泱大国,国富民强,但统治者最好多多听听杜甫老夫子们的意见,听听民间基层普通平民百姓的呼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有处在社会最下层的人民,处在各种政策法规最终受益于否终端的人民大众,才对国家体制政策的优劣得失感受最深。一旦国策失误,百姓的呼声阻塞于道野,民声不畅达,民怨不排解,到时可不是潼关吏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气馁、不懈怠那么容易以对付的事了。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杜甫是个标准的忧患成癖的老人,要说对国家社稷的关心除了楚大夫屈原,后人莫之能比。他的《岁晏行》一诗中,在“岁去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中”劳作的“莫徭”之民,“天寒纲罟冻,射雁鸣桑弓”。遭遇米贵又米贱和物价不稳定,收获的农产品怱然遭跌价贱卖,再加上名目繁多的税役,生活既不安定又无保障,本已在水深火热之中,竞至于要“处处鬻男女”,“割慈忍爱还租庸”,可见三农们负担之重自古至今千古不易。现而今都特色社会主义了,国家几乎每年都发一个一号文件,排头解决三农问题,却越是叫得响,越是落不到实处;那个方面重视得最多,那个方面往往最得不到重视。杜老夫子真是打开古今之通道,揭示出万变不离其宗的社会“普世价值”。“往日用钱捉私铸,今许铅锡和青铜”,在铜钱里边掺铅锡,也能大行其道,***其财而没有来管了。国人之风,自古盛行,至今不衰 ,如今***货泛滥,肉里注水,蛋里加苏丹红、牛奶里加三聚氰胺,政策法规里给你加个“可酬情自行”,比之杜甫所揭之的“铅锡”更是名堂深奥,登峰造极。“刻泥为之最易得,如恶不合长相蒙,”坑蒙拐骗,***,政出不行,德信尽丧,如今已达到无货不***、无官不贪的境地,“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杜老先生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哀叹,至今还没有终结!可叹杜夫子一辈子不停叨叨唠唠,连自己的生活都朝夕不保,而且频频累迁,颤沛流离,居无定所,仍不彻悟。这可不是郭沫若简单的一个“代表地主阶级利益,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大帽所令人心服的。一个潦倒穷困的小知识分子,是不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太甚?因为人家统治集团,压根听不到也没心思去听他的罗嗦。你想代表人家这个阶级的利益还怕你够不够格哩!以现今的一句时髦话来说:“你们算个屁!”

打住,扯远了。还是看郭老对杜甫的误导吧。李杜二人的友谊交情,郭老已给我们点明了,二人其实有着“交道的翻覆”。但到了我们自己也略约能解读一点原作的时候,郭的注解推断显然站不住脚了。看杜甫写的《天末怀李白》:“凉风起天来,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秋风乍起,万物萧瑟,令人伤感的季节,油然记起自己所崇敬怀念的李白,雁阵惊掠而过,捎上思念之情,相交相知却天各一方,江湖诡谲多变,世事艰难,人心莫测,远方的友人不知情况如何。“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杜甫担心着李白率真单纯的禀性和放荡不羁的才情,能否应对得了险恶复杂的社会,那些专事攻奸刻薄的阴险小人,是非常善于钻空子挑毛病来阴害人的,加之顺适的境遇对著文赋诗的人来说又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两头让人担忧。杜甫这样说,是根据自己深怀大志却得不到重用并累遭迫挤陷害的坎坷命运有感而发,将心比心,李白的持才傲物却更容易引起人的猜忌和陷害。“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泪罗”。二人相交相识,志趣相投又更相惜相怜,在屈大夫的悲惨命运里找到再形象不过的注解。甚至二人可以一起共作冤魂成为屈原样的高尚之人。可见杜甫把李白比之自己可连为一体生死与共知心朋友。这样真挚的思念与表白,读来令人嚅吁不已。年青的时候,怎么就读不出其中的滋味呢?要是早一点感悟出杜甫这种对朋友的真心思慕和爱护,这一生中不是会再多交几个知心朋友?惜乎少年无知容易轻信,又没多抽出时间精力研读杜先生的诗,轻轻松松被郭老的学术观点给蒙住,独自装模作样成了个抑杜扬李的八十年代“文学青年”。

若以文学艺术以反映现实批判现实为嫀妙之境,比起一味狂放啸傲,不食人间烟火的李白,杜甫的诗自然会更多引起人们的深思与感悟。浪漫的情怀奔放的***活泼的意趣自由的人格当然最容易从李白的诗句里得到***与升华,但随着社会阅历的增长,对人生苦难的体验,杜甫的诗才最能让人从中获得共鸣与认同,浪漫奔放随首青春的绽放而短暂地得到释放,但当铅华洗尽,沧桑的体验充盈在身的时候,才会感悟到厚重艰涩的社会现实及经历才是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拾获。“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四时的物华万有的生命都随同周遭的际遇和自己的经历而物我相融。“万物皆备于我”,当个人与社会融合背负在一起的时候,当道德责任与情义都能与自己所处的现实社会紧紧相关联的时候,人似乎才能活出点品味和格调来。这也就是我们读杜甫诗歌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滋味。“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浩浩荡荡的生命体验感知与江河同在,与四时同存,个体之中有河山,河山之中有个体,天人合一,物我而忘。富贵荣华,贫困潦倒,静观淡定,豁达悠远……都是和我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和现实社会紧想连。没有谁能抛开他所处的时代而渐行渐远。所以,李白沉醉后醒来不得不谦洒而又无奈地写下:“忽魂悸而魄动,况惊起而长嗟,唯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他二人的文学价值,历史价值,人格价值,谁也抹杀混淆不了。撼山河易,撼李杜二人难,而抑杜扬李,更是滑稽可笑。李白浪漫天真,豪放坦荡,纵情不羁,天马行空,追求人生的自由与独立的人格,蔑视权贵,视功名富贵如粪土,一生有抗争与反叛精神;杜甫深厚沉郁,坦诚通达,历经磨难,悲天悯人,关怀社稷民生,把自己的命运紧紧融汇到国家的命运之中,把民间的疾苦视为自己的疾苦。二人是中国文学史上双峰并峙的高峰。

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堪称文艺为政治服务的一个典范,并且是一个标准的“奉承、讨好”之作——据说***平素喜欢李白,且毛的老朋友章士钊当时正以八十五岁的高龄在写一本《柳文指要》的书,受到毛的赞许与资助。郭老得知后不甘示弱,亦以耄耋年开始他一生最后一本论著的写作。并且当时六七年至六八年短短一年多一点时间里郭老的二个儿子郭时英、郭民英相继被***迫害致死!郭老正是在这种巨大的丧子之痛中开始写作《李白与杜甫》,又给写这本书的动机和意图畄下朴溯迷离的推测。诚然,郭老怎样编织概念设立论点铺排文字,以当下的略为宽松的环境来推断分析,郭老自有他行文的权力和自由,但恰恰是郭老这种宁可以主题先行、为附会迎合统治者的思想意识而不惜用简单的政治斗争的观点去套取古人,不惜以今人的思想价值观去衡量要求古人而穿缀附会钻皮出羽这种既违反常识又有违人格的作法确实与郭老当时的处境非常矛盾。

***闹革命雄韬伟略英明无比,不意巅峰极顶之后溃于极端,导致他一手策划发动的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成为人间祸害的根源。在***当时他的独栽高压政治统治下,个人崇拜的*威使奴才遍地、***自危,于是人妖颤倒,是非混淆,道德沦丧,人格尽失。以反叛名震天下的郭沫若也只好在这种政治高压下挥舞阶级斗争的大棒肆意妄为起来。郭氏一辈子走在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他天才早慧,一生身不仅学术成果累累,而且又投身国内政治斗争,成为周旋于国共两党之间的名流显贵。抗战时期任国民军政治部付主任掌管文艺宣传阵线,旗下几乎网罗了全国第一流文人名士,一时风流天下、荣耀至极,奏响了一支时代的《洪波曲》”。抗战胜利,旋又机锋一转,坚决与***划清界线,解放后成为我党一面文艺旗手。他总是以其超人的智慧和胆识,牢牢抓住了历史和命运给他的机缘,可谓一代骄子。不意晚年写下《李白与杜甫》,却打下深深的阶级斗争的烙印,为了迎合时政,奉承独裁统治者对李白的御好,竞将两个唐时的互相推崇惺惺相惜的大诗人划为不同阵营的充满猜忌怨恨的对头而一抑一贬,犯下低极的常识性错误,终至为其后半身的平庸无聊留下活生生的把柄,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郭老的失误,更进一步让我们认识到专制统治对人性的扭曲与摧残,也更让人感到“文艺为政治服身”的可耻与可悲。

唐杜甫的简介及诗词作品

杜甫对交谊的记忆却是逾久弥新。直接寄赠、思念李白的,都是呕心沥血、情真意切的名作。这些诗中,有对李白的绵绵思念:“终朝独尔思”、“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乃至于“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有对李诗的具体评价:“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有对李白成就的极度推崇:“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虽然他此时的诗艺其实已超过了李白;有对李白生不逢辰、怀才不遇的遭遇的惋惜、同情:“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李白被世人嫉妒和咒骂,杜甫忘记了自己比李白还憔悴,为他伸张正义呢。他愤怒地喊出了“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能有这样的“酒肉朋友”,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李白被判罪流放夜郎。杜甫只知他被流放,却不知他已遇赦,音信杳无,积想成梦,于是就有了《梦李白二首》和《天末怀李白》,诗中处处为李白的安危设身处地地着想,如此知心之作在诗歌史上很是罕见。以后打听到李白的住所,又写了长诗《寄李十二白二十韵》,对李白的一生经历做了概括,乃是一篇具体而微的李白评传。我们不知道李白是否收到了这首赠诗,但杜甫没有得到李白的回音却是肯定的,因为之后不久,他又因“近无李白消息”而做《不见》,这时李白也许已经病故了。即使在李白死后,杜甫仍在《昔游》、《遣怀》二诗中回忆着当年与李白的交谊,这一份情谊,超越了生死1

李白如浪子,超脱豁达之外目中无人,无情无义。唐明皇待他不薄,但在唐明皇落魄丢了皇位时,他却做《上皇西巡南京歌》极尽讥诮挖苦之能事;“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客中作》),有酒喝就好,管它是哪里;对妻子无情:“出门妻子强牵衣,问我西行几日归?来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别内赴征》),“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南陵别儿童入京》);对情人呢,想的不过是“何由一相见,灭烛脱罗衣”(《寄远》),他的东西总是翘翘的。

杜甫却是个多情***。同样对落魄的唐明皇,杜甫却是寄予深刻的同情:“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哀江头》)对落难的王孙(《哀王孙》)和受苦的百姓(如三吏、三别),即使陌不相识的贵人也都抱着“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仁者情怀,对于妻子儿女、兄弟姐妹、亲朋好友,自然更是无不爱得一往情深,最沉痛的如《同谷七歌》中“有弟有弟在远方”和“有妹有妹在钟离”两首,其真情至性的流露,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前人但知他“每饭不忘君”,不知他每饭不忘亲,不忘友,不忘人,乃至不忘物,且听他说“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江村》)、“暂止飞鸟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堂成》),再读读他的《缚鸡行》、《义鹘行》、《观打鱼歌》、《又观打鱼歌》,其对草木鱼虫鸟兽的一片爱心跃然纸上,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仇兆鳌说他“爱物几于齐物”了。所谓的忠君爱国,不过是对天地万物的大爱的逻辑结果,“情圣”之称,恰如其分。没有如此多情的心灵,绝写不出那般郁抑顿挫的作品。一千四百首杜诗,大都是发自内心的血泪相迸的产物,每一首都是老杜生命的一部分,别人作不得也模仿不得。“药里关心诗总废,花枝照眼句还成”(《酬郭十五判官》),写诗写到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历史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就此而言,杜甫乃是诗界热烈的太阳,而李白却是冰冷的月亮

李白学纵横术求功名,在战国时候还可以仿效苏秦、张仪,唐朝却行不通了,晚年的他还想参军报国杀叛军,其热情罕见。从医学角度来说,可能是菏尔蒙分泌过量的原因吧。李白又想当官,又不愿意事权贵做奴才,这和文人矛盾的人格和理想抱负冲突是一致的。而李杜体现了世界文学史上一直存在并且纠缠不清楚的一个问题:文学中的情与理的问题,就象《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和薛宝钗谁是谁非一样。完全的情会毁灭幸福人生,这已经无须证明,完全的理性会使人生枯燥无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或许,李白和杜甫,真是从情和理不同的发展侧面上,继续疑惑了这一矛盾吧。

李白和杜甫的诗歌比较

《旧唐书》文苑本传

杜甫,字子美,本襄阳人,后徙河南巩县。曾祖依艺,位终巩令。祖审言,终膳部员外郎,自有传。父闲,终奉天令。

甫天宝初(注:应为***末)应进士不第。天宝末,献三大礼赋,玄宗奇之,召试文章,授京兆府兵曹参军(注:应为右卫率府参军)。十五载,禄山馅京师,肃宗征兵灵武。甫自京师宵遁,赴河西(注:时未尝到河西),谒肃宗于彭原(注

:应为凤翔),拜右拾遗(注:应为左拾遗)。房[王官]为布衣时,与甫善。时[王官]为宰相,请自帅师讨贼,帝许之。是年十月,[王官]兵败于陈涛斜。明年春,[王官]罢相。甫上疏言[王官]有才,不宜罢免。肃宗怒,贬[王官]为

刺史,出甫为华州司功参军。时关辅乱离,谷食踊贵,甫寓居成州同谷县(注:成州之上漏去秦州),自负薪***[木吕],儿女饿殍者数人。久之,召补京兆府功曹(注:公不赴功曹之命,系代宗广德元年居梓、阆间事)。

上元二年冬,黄门侍郎郑国公严武镇成都(注:武凡两镇成都,其在上元二年,则以绵州刺史迁东川节度,兼除西川。至以黄门侍郎再帅剑南,乃代宗广德二年事),奏为节度参谋、检校尚书工部员外郎,赐绯鱼袋(注:此在严再镇后,非上

元也)。武与甫世旧,待遇甚隆。甫性褊躁,无器度,恃恩放恣,尝凭醉登武之床,瞪视武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虽急暴,不以为忤。甫于成都浣花里,种竹植树,结庐枕江,纵酒啸咏,与田夫野老相狎荡,无拘检。严武过之。有时不冠。

其傲诞如此。永泰元年夏,武卒,甫无所依(公之去蜀东行,以公诗证之,当在严武未卒之前)。

及郭英□(“刈”的左部)代武镇成都,英□武人,粗暴,无能刺谒,耐游东蜀,依高适(注:时适已官京朝,不在东蜀,公亦未依适)。既至而适卒。是岁,崔宁杀英□,杨子琳功西川,蜀中大乱,甫以其家避乱荆楚(注:去蜀后居夔且二

年,史漏),扁舟下峡。未维舟而江陵乱(注:其时江陵无警),乃溯沿湘流,游衡山,寓居耒阳(注:自衡往郴,舟泊耒阳耳,未尝寓居也)。甫尝游岳庙,为暴水所阻(注:阻水不在岳庙),旬日不得食。耒阳令知之,自棹舟迎甫而还。永泰

二年(注:当作大历二年),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于耒阳(注:此说出于唐***家,不可信,当以公诗正之),时年五十有九。子宗武,流落湖湘而卒。元和中,宗武子嗣业自耒阳迁甫之柩(注:元氏撰墓系,无自耒阳之文),归葬于偃师西北

首阳山之前。

天宝末诗人,甫与李白齐名,而白自负文格放达,讥甫龌龊,有饭颗山头之嘲诮(注:唐《本事诗》云:太白戏杜曰:“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盖讥其拘束也。此诗太白集不载,不可信)。

元和中,词人元稹论李、杜之优劣,自后属文者,以稹论为是。

《新唐诗》本传

甫字子美,少贫,不自振,客吴、楚、齐、赵间。李邕奇其材,先往见之。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天宝十三载,玄宗朝献太清宫、飨庙及郊,甫奏赋三篇(注:公献赋在天宝十载)。帝奇之,使待制集贤院,命宰相试文章,擢河西尉,不

拜;改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数上赋颂,因高自称道,且言:“先臣恕、预以来,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审言,以文章显中宗时。臣赖绪业,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伏惟天子哀怜之。若令执先臣故事,拔泥

途之久辱,则臣之述作,虽不足鼓吹六经,先鸣诸子,至沉郁顿挫,临时敏给,扬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弃之!”

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注:三川县属[鹿阝]州)。肃宗立,自[鹿阝]州羸服欲奔行在,为贼所得。至德二载,亡走凤翔,上谒,拜左拾遗。与房[王官]为布衣交。[王官]时败陈涛斜,又以客董廷兰,罢宰相。甫上疏言罪

细,不宜免大臣。帝怒,诏三司杂问。宰相张镐曰:“甫若抵罪,绝言者路。”帝乃解。甫谢,且称:“[王官]宰相子,少自树立,为醇儒,有大臣礼。时论许[王官]才堪公辅,陛下果委而相之。观其深念主忧,义形于色。然性失于简,酷嗜

鼓琴。廷兰托[王官]门下,贫疾昏老,依倚为非。[王官]爱惜人情,一至玷污。臣叹其功名未就,志气挫衄。觊陛下弃细录大,所以冒死称述。涉近讦激,违忤圣心,陛下赦臣百死,再赐骸骨,天下之幸,非臣独蒙。”然帝自是不甚省录。

时所在寇夺,甫家寓[鹿阝],弥年艰窭,孺弱至饿死,因许甫自往省亲。从还京师,(注:孺弱饿死,乃天宝十四载自京赴奉先时事。若往[鹿阝]迎家,则在至德二载)出为华州司功参军。关辅饥(注:更以东都残毁,故乡不可归),辄

弃官去。客秦州,负薪***橡栗自给。流落剑南,结庐成都西郭。召补京兆功曹参军,不至(注:此二句当在“往依焉”之下)。会严武节度剑南东西川,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至其家。甫见之,

或时不巾。而性褊躁傲诞,尝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亦暴猛,外若不以为忤,中衔之。一日,欲杀甫及梓州刺史章彝,集吏于门。武将出,冠钩于帘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独杀彝(注:此说出《云溪友义》,不可信。以

公诗考之,严武来镇蜀,章彝已入觐)。武卒,崔[日干]等乱,甫往来梓、夔之间(注:游梓乃宝应、广德间事,至是惟寓夔耳)。大历中,出瞿塘,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乃得

还。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注:此段之谬,与旧史同),年五十九。

甫放旷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尝从白及高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数尝寇乱,挺节无所污。为歌诗,伤时浇弱,情不忘君,人怜其忠云。

赞曰:唐兴,诗人承陈、隋风流,浮靡相矜。至宋之问、沈[亻全]期等,研揣声音,浮切不差,而号律诗,竞相沿袭。逮***间,稍裁以雅正。然恃华者质反,好丽者壮为,人得一概,皆自名所长。至甫,浑涵汪茫,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

之。他人不足,甫乃厌馀。残膏胜馥,沾丐后人多矣。故元稹谓诗人已来,未有如子美者。甫又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史。昌黎韩愈于文章慎许可,至于歌诗,独推曰:“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诚可信云。

元稹撰唐故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江陵士曹时作)

叙曰:余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大小之有所总萃焉。始尧舜时,君臣以赓歌相和,是后诗人继作,历夏、殷、周千馀年,仲尼缉合选练,取其干预教化之尤者三百篇,其馀无闻焉。骚人作而怨愤之态繁,然犹去风雅日近,尚相比拟。秦、汉已还,

***诗之官既废,天下妖谣民讴、歌颂讽赋、曲度嬉戏之词亦随时间作。至汉武帝赋《柏梁》诗,而七言之体兴。苏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为五言。虽句读文律各异,雅郑之音亦杂,而词意简远,指事言情,自非有为而为,则文不妄作。建安之后

,天下文士遭罹兵战。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其遒壮抑扬,冤哀悲离之作,尤极于古。晋世风概稍存。宋、齐之间,教失根本,士子以简慢歙习舒徐相尚,文章以风容色泽放旷精清为高。盖吟写性灵,流连光景之文也。意义格力

无取焉。陵迟至于梁、陈,*艳刻饰,佻巧小碎之词剧,又宋、齐之所不取也。

唐兴,官举大振。历世之文,能者互出。而又沈、宋之流,研练精切,稳顺声势,谓之为律诗。由是而后,文变之体极焉。然而莫不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效齐、梁则不逮于魏、晋,工乐府则力屈于五言;律切则骨格不存,闲暇则纤浓莫

备。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之所独专矣。使仲尼锻其旨要,尚不知贵,其多乎哉。苟以其能所不能,无可无不可,则诗人以来,未有如

子美者。

是时山东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余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模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豪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

翰,况堂奥乎!

予尝欲条析其文,体别相附,与来者为之准,特病懒未就耳。适遇子美之孙嗣业启子美之柩,襄[礻付]事于偃师。途次于荆,雅知余爱言其大父之为文,拜余为志。辞不能绝,余因系其官阀而铭其卒葬云。

系曰:昔当阳成侯姓杜氏,下十世而生依艺,令于巩。依艺生审言,审言善诗,官至膳部员外郎。审言生闲,闲生甫;闲为奉天令。甫字子美,天宝中献三大礼赋,明皇奇之,命宰相试文,文善,授右卫率府胄曹属。京师乱,步谒行在,拜左

拾遗。岁馀,以直言失官,出为华州司功,寻迁京兆功曹。剑南节度严武状为工部员外郎,参谋军事。旋又弃去,扁舟下荆、楚间,竟以寓卒,旅殡岳阳,享年五十九。夫人弘农杨氏女,父曰司农少卿怡,四十九年而终。嗣子曰宗武,病不克葬,

殁,命其子嗣业。嗣业贫无以给丧,收拾乞丐,焦劳昼夜,去子美殁后馀四十年,然后卒先人之志,亦足为难矣。

铭曰:维元和之癸巳粤某月某日之佳辰,合窆我杜子美于首阳之山前。呜呼!千载而下,曰此文先生之古坟。

浦起龙撰读杜提纲

杜集不应称草堂。草堂特流寓之一,该不得此老一生。

读杜逐字句寻思了,须通首一气读。若一题几首,再连章一片读。还要判成片工夫,全部一齐读。全部诗竟是一索子贯。

读杜须耐拙句、率句、狠句、质实句、生硬句、粗糙句。

天宝间诗,大抵喜功名、愤遇蹇、忧乱萌三项居多。

玄、肃之际多微辞。读者要屏去逆料意见、腹诽意见、追咎意见。老杜爱君,事前则出以忧危,遇事则出以规讽,事后则出以哀伤。这里磋一针,厚薄天渊。

客秦州,作客之始。当日背乡西去,为东都被兵,家毁人散之故。河北一日未荡,东都一日不宁。晓此,后半部诗了了。本传旧谱并说是关辅饥,没交涉。

蜀中诗只“剑外官人冷”一句盖却。设不遇严武,蚤已东下。夔州诗口口只想出峡,荆州、湖南诗口口只想北还。

说杜者云每饭不忘君,固是。然只恁地说,篇法都坏。试思一首诗本是贴身话,无端在中腰夹插国事,或结尾拖带朝局,没头没脑,成甚结构?杜老即不然。譬如《恨别》诗,“闻道河阳近乘胜,司徒急为破幽燕”,是望其扫除祸本,为还乡

作计。《出峡》诗,“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卢”,“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是言国乱尚武,耻与甲卒同列,因而且向东南。以此推之,慨世还是慨身。太史公《屈平传》谓其“系心君国,不忘欲反,冀君一寤,俗之一改也。然终无可奈何

,故不可以反”数语,正蹋着杜氏鼻孔。益信从前客秦州之始为寇乱,不为关辅饥,原委为然。

代宗朝诗,有与国史不似者。史不言河北多事,子美日日忧之;史不言朝廷轻儒杜甫简介,诗中每每见之。可见史家只载得一时事迹杜甫简介,诗家直显出一时气运。诗之妙,正在史笔不到处。若拈了死句,苦求证佐,再无不错。

杜诗合把做古书读。小年子弟拣取百篇,令熟复,性情自然诚悫,气志自然敦厚,胸襟自然阔绰,精神自然鼓舞。读杜诗不颛是学作诗。 911cha***

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李白被唐明皇赐金放还,由长安来到了东都洛阳,时年四十四岁。而三十三岁的杜甫自从十年前考试不第后,就一直在外游历,恰好也在这时漫游到了洛阳。这两位大诗人的相遇,乃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刻,或许只有老子与孔子的相遇可以相比。但老孔相遇不过是于史无证的传说,李杜相遇却是史有明文:“甫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尝从白及高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新唐书·杜甫传》中的这段话,其实是从杜诗《遣怀》中抄来的:“昔与高李辈,论交入酒炉。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观平芜。”我们现在对李杜相遇情形的了解,也全都来自号称“诗史”的杜诗。

闻一多曾把这一次的相遇,比之为太阳和月亮的相碰。那么谁是太阳谁是月亮呢?这时候的李白,虽然已丢掉了御用诗人的宝座,却仍然是钦定的桂冠诗人,诗名满天下,正如日中天。而杜甫却出道不久,诗名未就,《新唐书》说他已与李白齐名,是完全不确的。李杜齐名,是杜甫死后的事。年轻的杜甫能与这位大名人论交,其受宠若惊的心情可想而知。李白的相貌大概是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所以杜甫对他的第一印象,也象贺知章一样,惊为谪仙人,也学着求仙访道,“相期拾瑶草”(《赠李白》)了。当年的秋天,他们连同高适一起漫游梁、宋。第二年,高适南游楚地去了,李杜又同游齐、鲁。“余亦东蒙客,怜君(李白)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与李十二同寻范十隐居》)如此亲密无间,倘搁在今日,就有同性恋之嫌了。到了秋天,杜甫西上长安再求功名,李白则南下漫游,一个定居成了“渭北春天树”,一个漂游犹如“江东日暮云”(《春日忆李白》),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见面。

现传一千多首李诗中,只有四首与杜甫有关。其中《戏赠杜甫》不见于集中,从内容、文字上看,定是伪托无疑。《秋日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补阙范侍御》中的“杜补缺”是否就是杜甫也很值得怀疑(杜甫当时并无官职,也非“补阙”),所以可以确定的,其实只有两首。

李杜同游齐鲁时,李白暂到鲁沙丘城小住,有《沙丘城下寄杜甫》诗云: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写到了最后一句,才算是表达了一下思念之情,但我们如果多读几首李诗:“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云帆望远不相见,日暮长江空自流”,就会发现“思君若汶水”云云,不过是李白赠诗所惯用的套路,对谁都可以顺手来这么一下,这样的思念,也就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海誓山盟一般,不由得变得廉价起来。

另一首,则是杜甫西赴长安时,李白敷衍了事的赠别: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鲁郡东石门送杜甫》)

面对着离别,他所念念不忘的不过是酒酒酒,一杯又一杯,干了这杯再说吧,此外就没有别的意思了。郭沫若辩解说“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也就是杜甫《春日忆李白》中所说的“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但杜甫强调的是“细论文”,“一樽酒”不过是佐料,而李白却是为酒而酒,何尝提及其它?原来杜甫在他的心目中,不过是一个酒肉朋友而已。果然在离别之后,李白就把杜甫置之脑后,完全忘怀了,在他以后的诗中,再也无一字提及杜甫。

相反地,杜甫对这段仅一年多的交谊的记忆,却是逾久弥新。现存一千四百多首杜诗中,与李白有关的有二十来首,其中直接寄赠、思念李白的,就有十首,大多作于李杜分手之后。这些都是呕心沥血、情真意切的名作。这些诗中,有对李白的绵绵思念:“终朝独尔思”、“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乃至于“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有对李诗的具体评价:“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有对李白成就的极度推崇:“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虽然他此时的诗艺其实已超过了李白;有对李白生不逢辰、怀才不遇的遭遇的惋惜、同情:“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浑然忘了自己其实更为憔悴。

天宝十五载,李白从庐山下来,参加了永王起兵与肃宗争夺皇位的行动,事败后他说是“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乃是被胁迫的,忘了自己曾经得意洋洋地吹嘘过“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作《永王东巡歌》至十一首之多,告他鼓吹、协从反叛,也并不怎样的冤枉。谋反乃是最大的罪名,但也只有在这样的患难中才能见出真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杜甫却尽力为之开脱:“处士祢衡后,诸生原宪贫。稻梁求未足,薏苡谤!”是说李白之下山从永王,乃是为生活所迫要讨碗饭吃,并非有什么野心;“苏武元还汉,黄公岂事秦?”,说的是如苏武欲归汉,夏黄公不事秦始皇一样,李白也并非心甘情愿地追随永王;乃至于愤怒地喊出了“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能有这样的“酒肉朋友”,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李白被判罪流放夜郎,走到巫山时,遇赦放还。杜甫只知他被流放,却不知他已遇赦,音信杳无,积想成梦,于是就有了收入《唐诗三百首》的那三首名作:《梦李白二首》和《天末怀李白》,诗中处处为李白的安危设身处地地着想,如此知心之作在诗歌史上很是罕见。以后打听到李白的住所,又写了长诗《寄李十二白二十韵》,对李白的一生经历做了概括,乃是一篇具体而微的李白评传。我们不知道李白是否收到了这首赠诗,但杜甫没有得到李白的回音却是肯定的,因为之后不久,他又因“近无李白消息”而做《不见》,这时李白也许已经病故了。即使在李白死后,杜甫仍在《昔游》、《遣怀》二诗中回忆着当年与李白的交谊,这一份情谊,超越了生死。

李白就象一个浪子,往好处说是超脱豁达,说难听的则是无情无义。他对君王不忠:唐明皇待他不能说不薄,但在唐明皇落魄丢了皇位的时候,他却做《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极尽讥诮挖苦之能事;对家乡不愁:“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客中作》),有酒喝就好,管它是哪里;对妻子无情:“出门妻子强牵衣,问我西行几日归?来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别内赴征》),“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南陵别儿童入京》);对情人呢,想的不过是“何由一相见,灭烛脱罗衣”(《寄远》)的肉麻。对这样的人,我们实在不能指望他对朋友能有什么深情厚谊。有这样的人格,也很难留下多少能与其天才相符的作品。所以李诗只宜读那几首名篇,倘若不幸捧着全集来读,就难免要越读越失望。龚自珍就是因为失望,而断言现存李诗中只有一百多首是真的,其它的全是伪作。那些“集中十句,九句妇人与酒”(王安石语)的华而不实、空洞无物的诗,别人确实也作得、模仿得,而无需仰仗太白的高才。

杜甫却是个多情***。同样对落魄的唐明皇,李白是讥诮挖苦,杜甫却是寄予深刻的同情:“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哀江头》)对落难的王孙(《哀王孙》)和受苦的百姓(如三吏、三别),即使陌不相识也都抱着“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仁者情怀,对于妻子儿女、兄弟姐妹、亲朋好友,自然更是无不爱得一往情深,最沉痛的如《同谷七歌》中“有弟有弟在远方”和“有妹有妹在钟离”两首,其真情至性的流露,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前人但知他“每饭不忘君”,不知他每饭不忘亲,不忘友,不忘人,乃至不忘物,且听他说“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江村》)、“暂止飞鸟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堂成》),再读读他的《缚鸡行》、《义鹘行》、《观打鱼歌》、《又观打鱼歌》,其对草木鱼虫鸟兽的一片爱心跃然纸上,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仇兆鳌说他“爱物几于齐物”了。所谓的忠君爱国,不过是对天地万物的大爱的逻辑结果,梁启超封他为“情圣”,恰如其分。没有如此多情的心灵,绝写不出那般郁抑顿挫的作品。一千四百首杜诗,大都是发自内心的血泪相迸的产物,每一首都是老杜生命的一部分,别人作不得也模仿不得。“药里关心诗总废,花枝照眼句还成”(《酬郭十五判官》),写诗写到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历史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就此而言,杜甫乃是诗界热烈的太阳,而李白却是冰冷的月亮。

·方舟子·

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李白被唐明皇赐金放还,由长安来到了东都洛

阳,时年四十四岁。而三十三岁的杜甫自从十年前考试不第后,就一直在外游历

,恰好也在这时漫游到了洛阳。这两位大诗人的相遇,乃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激

动人心的一刻,或许只有老子与孔子的相遇可以相比。但老孔相遇不过是于史无

证的传说,李杜相遇却是史有明文:“甫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尝从白及高

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新唐书·杜甫传》中的这段

话,其实是从杜诗《遣怀》中抄来的:“昔与高李辈,论交入酒炉。两公壮藻思

,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观平芜。”我们现在对李杜相遇情形的了解,

也全都来自号称“诗史”的杜诗。

闻一多曾把这一次的相遇,比之为太阳和月亮的相碰。那么谁是太阳谁是月

亮呢?这时候的李白,虽然已丢掉了御用诗人的宝座,却仍然是钦定的桂冠诗人

,诗名满天下,正如日中天。而杜甫却出道不久,诗名未就,《新唐书》说他已

与李白齐名,是完全不确的。李杜齐名,是杜甫死后的事。年轻的杜甫能与这位

大名人论交,其受宠若惊的心情可想而知。李白的相貌大概是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的,所以杜甫对他的第一印象,也象贺知章一样,惊为谪仙人,也学着求仙访道

,“相期拾瑶草”(《赠李白》)了。当年的秋天,他们连同高适一起漫游梁、

宋。第二年,高适南游楚地去了,李杜又同游齐、鲁。“余亦东蒙客,怜君(李

白)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与李十二同寻范十隐居》)如此

亲密无间,倘搁在今日,就有同性恋之嫌了。到了秋天,杜甫西上长安再求功名

,李白则南下漫游,一个定居成了“渭北春天树”,一个漂游犹如“江东日暮云

”(《春日忆李白》),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见面。

现传一千多首李诗中,只有四首与杜甫有关。其中《戏赠杜甫》不见于集中

,从内容、文字上看,定是伪托无疑。《秋日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补阙范侍御》

中的“杜补缺”是否就是杜甫也很值得怀疑(杜甫当时并无官职,也非“补阙”

),所以可以确定的,其实只有两首。

李杜同游齐鲁时,李白暂到鲁沙丘城小住,有《沙丘城下寄杜甫》诗云: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鲁酒不可醉,齐歌

空复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写到了最后一句,才算是表达了一下思念之情,但我们如果多读几首李诗: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云帆望远不相见,日暮长江空自流

”,就会发现“思君若汶水”云云,不过是李白赠诗所惯用的套路,对谁都可以

顺手来这么一下,这样的思念,也就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海誓山盟一

般,不由得变得廉价起来。

另一首,则是杜甫西赴长安时,李白敷衍了事的赠别: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秋波落泗水,海色

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鲁郡东石门送杜甫》)

面对着离别,他所念念不忘的不过是酒酒酒,一杯又一杯,干了这杯再说吧

,此外就没有别的意思了。郭沫若辩解说“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也就是杜

甫《春日忆李白》中所说的“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但杜甫强调的是“细

论文”,“一樽酒”不过是佐料,而李白却是为酒而酒,何尝提及其它?原来杜

甫在他的心目中,不过是一个酒肉朋友而已。果然在离别之后,李白就把杜甫置

之脑后,完全忘怀了,在他以后的诗中,再也无一字提及杜甫。

相反地,杜甫对这段仅一年多的交谊的记忆,却是逾久弥新。现存一千四百

多首杜诗中,与李白有关的有二十来首,其中直接寄赠、思念李白的,就有十首

,大多作于李杜分手之后。这些都是呕心沥血、情真意切的名作。这些诗中,有

对李白的绵绵思念:“终朝独尔思”、“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乃至于“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有对李诗的具体评价:“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有对李白成

就的极度推崇:“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虽然他此时的诗艺其实已超过了李白;有对李白生不逢辰、怀才不遇的遭遇的惋

惜、同情:“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浑然

忘了自己其实更为憔悴。

天宝十五载,李白从庐山下来,参加了永王起兵与肃宗争夺皇位的行动,事

败后他说是“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乃是被胁迫的,忘了自己曾经得意洋

洋地吹嘘过“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作《永王东巡歌》至十一首

之多,告他鼓吹、协从反叛,也并不怎样的冤枉。谋反乃是最大的罪名,但也只

有在这样的患难中才能见出真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杜甫却尽力为之开脱:

“处士祢衡后,诸生原宪贫。稻梁求未足,薏苡谤!”是说李白之下山从永

王,乃是为生活所迫要讨碗饭吃,并非有什么野心;“苏武元还汉,黄公岂事秦

?”,说的是如苏武欲归汉,夏黄公不事秦始皇一样,李白也并非心甘情愿地追

随永王;乃至于愤怒地喊出了“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能有这样的“酒肉

朋友”,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李白被判罪流放夜郎,走到巫山时,遇赦放还。杜甫只知他被流放,却不知

他已遇赦,音信杳无,积想成梦,于是就有了收入《唐诗三百首》的那三首名作

:《梦李白二首》和《天末怀李白》,诗中处处为李白的安危设身处地地着想,

如此知心之作在诗歌史上很是罕见。以后打听到李白的住所,又写了长诗《寄李

十二白二十韵》,对李白的一生经历做了概括,乃是一篇具体而微的李白评传。

我们不知道李白是否收到了这首赠诗,但杜甫没有得到李白的回音却是肯定的,

因为之后不久,他又因“近无李白消息”而做《不见》,这时李白也许已经病故

了。即使在李白死后,杜甫仍在《昔游》、《遣怀》二诗中回忆着当年与李白的

交谊,这一份情谊,超越了生死。

李白就象一个浪子,往好处说是超脱豁达,说难听的则是无情无义。他对君

王不忠:唐明皇待他不能说不薄,但在唐明皇落魄丢了皇位的时候,他却做《上

皇西巡南京歌》十首,极尽讥诮挖苦之能事;对家乡不愁:“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客中作》),有酒喝就好,管它是哪里;对妻子无情:“

出门妻子强牵衣,问我西行几日归?来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

别内赴征》),“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南陵别儿童入京》)

;对情人呢,想的不过是“何由一相见,灭烛脱罗衣”(《寄远》)的肉麻。对

这样的人,我们实在不能指望他对朋友能有什么深情厚谊。有这样的人格,也很

难留下多少能与其天才相符的作品。所以李诗只宜读那几首名篇,倘若不幸捧着

全集来读,就难免要越读越失望。龚自珍就是因为失望,而断言现存李诗中只有

一百多首是真的,其它的全是伪作。那些“集中十句,九句妇人与酒”(王安石

语)的华而不实、空洞无物的诗,别人确实也作得、模仿得,而无需仰仗太白的

高才。

杜甫却是个多情***。同样对落魄的唐明皇,李白是讥诮挖苦,杜甫却是寄

予深刻的同情:“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人生有情泪沾臆,

江水江花岂终极!”(《哀江头》)对落难的王孙(《哀王孙》)和受苦的百姓

(如三吏、三别),即使陌不相识也都抱着“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仁者情怀

,对于妻子儿女、兄弟姐妹、亲朋好友,自然更是无不爱得一往情深,最沉痛的

如《同谷七歌》中“有弟有弟在远方”和“有妹有妹在钟离”两首,其真情至性

的流露,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前人但知他“每饭不忘君”,不知他每饭不忘亲

,不忘友,不忘人,乃至不忘物,且听他说“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江村》)、“暂止飞鸟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堂成》),再读读

他的《缚鸡行》、《义鹘行》、《观打鱼歌》、《又观打鱼歌》,其对草木鱼虫

鸟兽的一片爱心跃然纸上,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仇兆鳌说他“爱物几于齐物”了

。所谓的忠君爱国,不过是对天地万物的大爱的逻辑结果,梁启超封他为“情圣

”,恰如其分。没有如此多情的心灵,绝写不出那般郁抑顿挫的作品。一千四百

首杜诗,大都是发自内心的血泪相迸的产物,每一首都是老杜生命的一部分,别

人作不得也模仿不得。“药里关心诗总废,花枝照眼句还成”(《酬郭十五判官

》),写诗写到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历史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就此而言,杜

甫乃是诗界热烈的太阳,而李白却是冰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