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惠食言,以亢其仇我曲楚直其众素饱不可谓老_背惠食言的故事

tamoadmin 成语成因 2024-06-04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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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邲之战的晋楚邲之战原文

一、 《春秋》笔削显义与《左传》叙战征存兵谋

元黄泽曾云:“《春秋》书法,须考究前后、异同、详略,以见圣人笔削之旨。”(元赵汸《春秋师说》卷下)清章学诚《文史通义·答客问上》亦称:“《春秋》之义,昭乎笔削。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所以能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而忽人之所谨”,而后“有以独断于一心”。《左传》以历史叙事解释孔子《春秋》经,“博***诸家,叙事尤备,能令百代之下颇见本末。因以求意,***可知”

(唐陆淳《春秋集传纂例·三传得失议》)。由此观之,《左传》之历史叙事,当有得于《春秋》笔削书法之启益,尤其是前后、异同、详略、重轻之取舍与斟酌。

背惠食言,以亢其仇我曲楚直其众素饱不可谓老_背惠食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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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辞以叙事为最难,而《左传》精工于叙事艺术,为诸家所推重。梁刘勰《文心雕龙·史传》推崇《左传》为“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唐刘知畿《史通·杂说上》称扬《左氏》之叙事,“工侔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清方苞《古文约选·序例》,“序事之文,义法莫备于《左》、《史》”;

《左传义法举要》,“《左传》叙事之法,在古无两”。章学诚《论课蒙学文法》特提叙事之法,“离合变化,奇正相生,如孙吴用兵,扁仓用药,神妙不测,几于化工,其法莫备于《左传》”。刘熙载《艺概·文概》云:“《左氏》叙事,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运化之方,斯为大备。”要之,从诸家之赞赏标榜,可见《左传》之工于叙事,不止是以史传经之功能而已。若论及中国叙事传统,自《春秋》开创经学叙事之后,《左传》发扬光大之,拓展为历史叙事、文学叙事。其中之笔削去取,详略、重轻、异同、前后,多发用于《左传》之叙事艺术中。方苞《史记评语》称:“纪事之文,去取、详略、措置,各有宜也。”此之谓也。

《左传》工于叙事,非其他典籍所可及;叙事门类中,尤其长于叙次战争。故五代梁敬翔谓是“纪战伐之事”,三国魏隗禧指为“相斫之书”。如晋楚城濮之战(僖公二十八年)、秦晋崤之战(僖公三十三年)、晋楚邲之战(宣公十二年)、齐晋鞍之战(成公二年)、晋楚鄢陵之战(成公十六年);以及齐鲁长勺之战(庄公十年)、晋秦韩之战(僖公十五年)、宋楚泓之战(僖公二十二年)、吴楚柏举之战(定公四年)、吴越槜李之役(定公十四年)、吴楚鸡父之役(昭公二十三年)、吴越笠泽之战(哀公十七年)等等,皆节次详明,兵法娴妙。吴阖生《左传微》卷四称:“《左氏》诸大战,皆精心结撰而为之,声势***色,无不曲尽其妙,古今之至文也。”清王源《左传评》卷一亦云:“千古以兵法兼文章者,唯《孙子》;以文章兼兵法者,唯《左传》。”马骕《左传事纬》卷三则称:“《左氏》叙韩原、城濮、鄢陵、鞍、邲诸大战,节次详明,兵法贤妙,而文气亦复郁勃,故文士良将,皆莫不好之。”由此观之,《左传》叙战之殊胜处有二:其一,征存兵法谋略,体现历史资鉴使命。其二,叙次战争成败,拓展传统叙事规模。本文拟以晋楚城濮之战为例,论述《左传》如何传承《春秋》笔削之书法,《左传》叙事如何发挥属辞比事之教,如何经由详略、重轻、前后、异同之措置安排,以表现叙事之艺术与资鉴之史观。清孔广森《公羊通义·叙》所谓“辞不属不明,事不比不彰”,诚哉斯言!

二、 《左传》征存兵谋与历史资鉴

历史编纂,必有其著述旨趣,或称之为史义、史观,以主道史料之搜罗、史事之取舍;指引辞文之损益,乃至于褒贬之依违。清方苞以《左传》《史记》二史传为典范,而倡古文义法,《书〈货殖传〉后》称:“义以为经,而法为之”,史事如何编比?辞文如何连属?此“法”之运用。于史传编纂之前、之中、之后,多已脉注绮交于史义、史观,进而体现于史传。章学诚论“《春秋》之义,昭乎笔削”,所谓“微茫杪忽之际,有以独断于一心”者,即是史义、史观之发用。

《左传》一书,于编年体之发用,远较《春秋》成熟而赅备。晋贺循称:“《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后魏高祐曰:“《左氏》属辞比事,两致并书,可谓传史意,而非全史体。”吕祖谦谓:“《左氏传》综理微密,后之为史者,鲜能及之。”(以上并见清朱彝尊《经义考》)刘知畿《史通·繁省》引晋干宝《史议》,历诋诸家,而归美《左传》,以为“立言之高标,著作之良模”。近人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称美《左氏》书特色之一,为“叙事有系统,有别裁,确成为一种组织体之著述”。此与啖助、赵匡所云“叙事尤备,

颇见本末”,章学诚所言“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可以彼此发明,相得益彰。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也。清初魏禧著有《左传经世钞》二十二卷,《自序》云:“《尚书》,史之太祖;《左传》,史之大宗。古今治天下之理尽于书,而古今御天下之变备于《左传》。”举凡执大事、断大案、定犹疑、决权变,古今经世御变之要领,《左传》已先具备,而颇足参考与借镜。其中,《左传》叙次诸战役之成败,往往勾勒征存兵法谋略,盖缘于史乘之使命,为提供经验教训之资鉴为依归。

世之言兵法谋略者,多宗祖《太公阴符》《六韬》《三略》,或取法《孙子(武)》《孙膑》《吴子》《鬼谷子》以为足。不知前乎此者,有《左传》叙战,善言行军用兵之韬略。举凡蒐卒简乘,进攻退守,奇正之道、虚实之方、离合之术,要多灿然大备(参考张高评《左传之武略》)。由于《左传》叙战征存兵谋,提供用兵者随方而取则,为将者究心以淹通,是以古来名将,如蜀汉关羽、晋杜预、宋岳飞、明戚继先、清曾国藩,无不通习《左氏传》。明陈禹谟《左氏兵略》卷首,列古今名将通晓《左传》者六十余人;揭示《左氏》之韬略近百,持历史重演运用者为佐证,可谓洋洋大观。唐太宗曾与李卫公谈《左氏》兵法:“朕观千章万句,不出‘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案:此言典出《左传》昭公三十年,伍员对吴王阖闾问:“伐楚何如?”伍子胥提出“三师肄楚”(三分疲楚)兵谋:“亟肆以罢之,多方以误之。”吴王***用长期消耗战略,于是楚“无岁不有吴师”,因而吴虽小而能敌大,兵寡却能击众。“多方以误之”之诡道奏效,吴于楚一败于豫章,再败于柏举,三败及郢。由此观之,《左氏》兵法,与《孙吴兵法》不同者,《左氏》兵法征存于战役之中,体现乎史事,佐验于战役,非凭空蹈虚***可比。《史记·太史公自序》引《春秋繁露·俞序》孔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者明也。”《春秋》志在经世如此,《左氏》踵继《春秋》,成公十四年《春秋》五例,其五曰惩恶而劝善,可见经世资鉴之志无异。有此经世之志之义,故《左传》叙战,详叙重写兵谋,而略言轻点战事,此《左氏》之特识。有此别识心裁,故与后世详叙战况之如火如荼者,不可同日而语。

三、 城濮之战晋胜楚败,取决于兵谋之高下优劣

《左传》叙次春秋大小战役,为数在100场以上。交战必有双方或多方,结局自有胜负成败。《左氏》叙战,始终不忘历史之资鉴使命,揭示各大战役所以成败胜负之因素,往往不厌其烦。综考《左传》之叙战,影响双方战役成败胜负之缘因,大抵有五:太上为兵法谋略,其次为将帅性情,其三为士气盛衰,其四为武器利钝,其五为兵力多寡。五大因素之比重,依次递减,前三者最为关键。《左传·城濮之战》之叙战,可作上述命题之佐证。

《春秋》是一部霸史,重心在晋楚争霸,所以叙次晋楚二国事独详。荆楚自武王以来,吞灭小国,僭号称王,声势日益强大。整军经武,以进窥中原为终极目标。虽一挫于齐桓公召陵之盟,却于泓之战打败宋襄公。接着楚成王于僖公二十七年再率楚、陈、蔡、郑、许诸侯之军围宋,于是宋如晋告急,请求救援。话说晋献公晚年宠爱骊姬,陷害诸公子,引发晋国近二十年之内乱,自僖公四年(656)始,至僖公二十四年(636)止,骨肉手足相残,国家元气大伤。公子重耳于僖公二十四年返晋,由于有得于狐偃、赵衰、魏武子、先轸、颠颉、贾佗诸人才之辅佐,最终得土有国,是为晋文公。此时之晋国,百废待举,元气未复,既缺乏参加国际战争之经验,也不具备与强楚拼搏之实力,无论武器装备,军队数量,都远远不如有备而来之楚国。结果晋文公竟然允诺救宋,助宋抗楚。最终晋楚城濮之战,晋胜楚败。《孙子兵法·计》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是其中因素;而晋楚将帅之个性素养,良窳不齐,亦足以影响领道风格,与军心士气。

(一) 为何而战?明列指标;如何而战?攻其必救

《左传》叙战长篇,最见比事属辞之《春秋》教。就排比史事而言,多敌我相映,

两两相对。就辞文之损益而言,最详于战前之酝酿,次详于战后之收拾,而正面叙写战况,多用简括之笔,不过数行,一点便足(详下文“叙事模式”)。所谓详于战前之酝酿者,往往提示成败胜负之影响因素,作为历史解释(史观),且为此役之成败作张本。其中最为可贵,堪称《左传》叙战一大特色者,即在兵法谋略之提点。如僖公二十七年,《左传》叙“冬:楚子及诸侯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之下,紧接晋国先轸、狐偃两段言叙,确定参战救宋,才有后续“蒐于被庐,作三军,谋元帅”之行动。先轸之发言,出之以提叙,所谓“报施、救患、取威、定霸”云云,已缜密勾勒出晋军为何而战之行动纲领,企图顺水推舟,层层递进,一举而四得。尤其取威、定霸二者,一旦成功,是何等政治效益?先轸因此战役提出指导方针,终极追求,其深谋远虑,盘算多方,可谓高瞻远瞩,胆大心细矣。僖公二十八年,《左传》叙城濮之战,其情节推展,即依循先轸提叙所云:报施、救患、取威、定霸。其次,狐偃之言叙,呼应先轸“为何而战”,提出“如何而战”之策略规划——攻其必救,战国孙膑围魏救赵兵法,即从此衍化。晋国既允救宋国,如何作战方能成事?狐偃提出“攻其必救”之创意兵谋,未***直接率兵解围方式,而是不犯正位,以侵曹伐卫为手段,以引诱围宋之楚师北上救援为目的。“若伐曹卫,楚必救之”,此即围魏救赵之方略,《孙子兵法·虚实》,载“攻其所必救”之法,后世兵法家借镜而有成效者多,可参陈禹谟《左氏兵略》。

(二) ***道于卫、称舍于墓;设计用谋,攻心为上

出谋划策,皆以克敌致果为最终目标,所谓谋定而后动,稳操胜算而后行。若未来形势变化,一如当初逆料;客观形势,都在自我掌控之中;如此,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城濮之战,晋文公作战团队,能赢取胜利,兵法谋略优于子玉,高于敌军,自是最大关键,故《左传》历史叙事载录之,作为经世资鉴。如僖公二十八年春,“晋侯将伐曹,***道于卫”,此引君入瓮、一石二鸟之策略:姑不论楚新得曹,而新婚于卫,曹卫因楚而有同盟之谊;故晋欲***道于卫以伐曹,卫必无许诺之理。明知弗许而故意要求***道,是晋变直为曲之策略。重耳出亡至曹,曹共公曾观其裸,今伐曹诛无礼,可谓师出有名。过卫,虽不受礼遇,然未得罪,今于曹曰伐,于卫曰***道,可以知之。卫人既弗许***道,于是晋人“侵曹、伐卫”,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矣。“晋侯围曹”章,晋人攻城不下,“多死,曹人尸诸城上,晋侯患之”。晋军破解之道,在“称‘舍于墓’,师迁焉”,《左传》称“舆人之谋”,想必是狐偃、原(先)轸等高等谋士之策略,***称众人之舆论:一方面宣称晋军将驻扎曹人之祖墓,晋军同时配合宣传,确实移动前往曹人祖坟。这个“攻心为上”的***动作,果真奏效,引发“曹人凶惧,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晋军正愁曹城难攻,于是趁棺出城门,“因其凶也而攻之”,因势利导,《孙子兵法·论将》所谓“因形用权”,要皆因敌战术之一。

(三) 买空卖空,支配在我;因势利道,请君入瓮

“宋人使门尹班如晋师告急”章,晋人处心积虑“欲战”,但是“齐秦未可”;如之何可促使心存观望之齐秦两国参战?中军将先轸提出三个行动策略,分别针对宋、晋、齐秦,连类而及楚人:大抵运用买空卖空,激将诱入之策略:就宋而言,原本赂晋的利益输送,转让给齐秦。就齐秦而言,获得转送的利益,任务是劝告楚国解除宋围。就晋国而言,捕捉曹君,瓜分曹卫田地以赏赐宋人,以补偿贿赂齐秦的损失。如此策略交叉运用,先轸预期结果有二:其一,楚爱曹卫,不会同意齐秦建议,而解除宋围;其二,齐秦喜得宋赂,却未完成交付之任务,必然迁怒楚之顽固。喜怒交织,齐秦两国势必参战。今考僖公二十八年《左传》传文:“夏四月戊辰,晋侯、宋公、齐国归父、崔夭、秦小子慭次于城濮。”《春秋》***:“夏四月己巳,晋侯、齐师、宋师、秦师及楚人战于城濮,楚师败绩。”由《经》《传》记载看来,齐、秦二国确实参与城濮之战,则先轸谋略已达心想事成,无不如志之效应。

(四) 复卫封曹,三施三怨;私许复封,偷天换日

“子玉使宛春告于晋师曰”一章,《左传》首叙楚子玉之兵谋,确实不同凡响。针对先轸所云:执曹伯、分曹、卫之田、释宋围三事,作为反击,“请复卫侯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看似善意回应,其中却存有楚子玉无视君臣尊卑之傲慢,借由子犯口中道出:“君取一,臣取二。”依子玉之提议,为臣之子玉赢得复卫与封曹二功;为君之晋文,却止得释宋围一利,显然子玉占了晋君的便宜。可见子玉之兵谋巧取暗渡,自有胜处。中军帅先轸于子玉之无礼求索,却触发创意解读,另提创意谋略:“楚一言而定三国,我一言而亡之”;“我则无礼,何以战乎?”“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雠已多,将何以战?”先(原)轸以下军佐跃升为中军帅,以上德著称,故在乎礼义与恩怨。以为无礼与怨雠,将影响战争之胜负。于是提出“私许复曹卫以携之,执宛春以怒楚”之策略,利用主客易位,变被动接受为主动分配,将公开承诺转换为私许让利,无异偷天换日,先轸用谋将计就计,妙不可言。依子玉之计,“楚一言而定三国”,“楚有三施”;先轸之计,挪移乾坤,且将原初操之子玉之复卫、封曹请求,转换为操之晋人之“私许”复曹卫,于是三怨立马转为三施,可以一战!何况,“私许复曹、卫”策略,可同步达成孤立分化目的。“执宛春以怒楚”,为激将法,激怒子玉参战!而且,“私许复曹卫”后,果然“曹卫告绝于楚”。战场情势发展,几乎滴水不漏,料事如神,并未出于晋军料算之外。

(五) 楚惠未报,我曲楚直;退避三舍,转曲为直

“子玉怒,从晋师”章,旗鼓为军队之耳目,退避三舍之举动,无异于军事冒险。子犯针对军吏质疑,分两层回应:其一,士气之高下消长,和军事行动的理直理亏关系密切;其二,晋师退避三舍,既为信守承诺,且为感恩图报。抑有进者,更可转化为策略应变:原初,晋师忌讳“背惠食言”,唯恐“我曲楚直”,因此退避三舍以报之。进一步,退避三舍可转化为两手策略:其一,“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此战为释宋围而发,若晋退避三舍,楚亦班师回朝,则以和平收场,功德圆满。其二,“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变被动为主动,化劣势为优势:其始,未报楚惠,若又背惠食言,以救宋围,则晋曲楚直;何况楚师素饱,加上理直气壮,对于晋师不利。其后,晋师退避三舍,坐实“以君避臣”之忌讳,此时若楚军穷追晋师,则已误蹈“君退臣犯”之无礼行径,故曰“曲在彼矣”,偷龙转换,另辟乾坤,应变之妙,从容得体。叙战用谋如此,堪作行军用兵之资鉴,故《左传》以史传经,言叙存真如此其详。

(六) 蒙马虎皮,出其不意;设旆曳柴,多方误敌

以上五则兵法谋略之实录,皆集中叙记于未战之前。千波万澜几度翻腾,全为此役之成败作张本。《左传》叙五大战,战争多详叙兵谋,而略写战争;至叙写战状,往往寥寥数行即止。如晋楚邲之战,为《左传》叙战长篇,只用“车驰卒奔,乘晋军”七字;叙晋军败乱,止写“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两句。吴越笠泽之战,只用“鼓噪而进”四字。盖著神于虚,自可省力于实。

唯城濮之战,为中原文化保卫战,自《左传》开篇以来规模称最,影响既深且远之一大战。《春秋》为霸史,晋楚争霸为其中主轴,诸侯列国依违分合乃其经纬,故城濮之战正面直接叙写战况独详。“己巳,晋师陈于萃北”章,首叙晋师之阵,胥臣之当;以及楚令尹子玉之将,子西、子上之将。勾勒两军对垒,相关位次。以下,则兵谋战术夹写,绘声绘影,恍如身历战场实境。“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蒙马以虎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往往能奏奇功。先犯陈、蔡者,将帅非一,协调不易,犹“一国三公,吾谁适从”,于是用兵之道,在乘暇抵隙。《左传》叙邲之战,随武子论用师,在“观衅而动”,在“兼弱攻昧”,在“取乱侮亡”,此之谓也。于是,“陈蔡奔,楚右师溃”,首传捷报,妙在用奇。其次,“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与曳柴而伪遁”,则是妙用诡道欺瞒战术,设旆伪退,曳柴伪遁,所谓兵不厌诈。唐太宗称引伍子胥之言,所谓“多方以误之”,堪称虚实相生兵谋之最佳诠释。用虚之法,在引敌军入彀,果然楚军信以为真,“楚师驰之”。于是晋师将帅兵分两路,一路以中军横击之,一路以上军夹攻之,结果“楚左师溃”。楚之右师、左师相继溃败,因而楚师败绩。楚子玉所将中军虽未败,然三军已败溃其二,大势已去,城濮之战晋胜楚败,遂成定局。

由此观之,城濮之战晋所以胜,楚所以败,自《左传》叙战看来,兵法谋略之高下得失,自是其中之关键因素。《左传》叙战,详载得失优劣之兵谋个案,明陈禹谟《左氏兵略》谓:“诚用兵者所当随方而取则,为将者所宜究心以淹通”者,故《左传》叙战详之重之,以拟言、代言之言叙法出之。有兵谋、有事案,相互印证发明,较诸《孙子》《吴子》兵法之空言无事实,《左传》叙战之寓乎事,验于实,尤其深切著明。《左传》史学之资鉴使命,左丘明对于战争成败之历史解释,由此而衍生之史观、史义、历史哲学,叙战而特重兵法谋略,此中有之。

(七) 个性、士气、武备、兵力,多少影响战争成败

影响战争成败胜负之因素,兵谋高下最重最大,已如上述。其他四者,依次为将帅性情、士气盛衰、武器利钝、兵力多寡,影响成败之系数,亦依序递减。以《左传》叙城濮之战为例,楚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孙叔敖之父贾已逆料其败。楚成王命子玉去宋,无从晋师;子玉却抗命不从,反而“使伯棼请战”,曰:“非敢必有功也,愿以间执谗慝之口”。晋人私许复曹卫、执行人宛春;曹卫告绝于楚,子玉怒从晋师。晋师退避三舍,以报楚惠;楚众欲止,子玉不可。晋楚对阵于城濮,子玉率领家族精兵,将中军。曰:“今日必无晋矣!”刚愎自用,目无礼法;卤莽躁进,骄矜自大,子玉个性特质如此而治军,焉能不败?《左传》于最后补叙河神篇,引楚荣黄之言,称子玉“其不勤民,实自败也”,可谓定评。

军队士气之高涨还是低落,亦足以影响战争之成败。《城濮之战》叙晋师退避三舍,晋国军吏曾质疑这项军事冒险,其中一个理由是“楚师老矣,何故退?”子犯之回应称:“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其众素饱,不可谓老!”这段问对,凸显了士气之盛衰高低,足以影响战争之成败。军吏以为,军队士气之高低,和驻守在外之久暂无关。楚师围宋,至今已五、六月,想必精神疲惫,士气不振,正容易打败,故质疑晋师“何故退?”子犯不以为然,反驳说:“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军队师出有名,理直气壮,则士气高涨;如果理亏、无理,则士气低落,跟军队驻防在外时间的长短,并无直接关系,诚所谓“有理,天下去得;无理,寸步难行。”因此,子犯等晋帅才妙用退避三舍策略,落实“以君避臣”之场景;若楚子玉罔顾君臣进退之***,君退而臣犯,则子玉已陷入“楚曲晋直”之泥淖中,不可自拔。子犯不惮其烦,申说曲与直,则士气于战争成败之影响,亦由此可见。晋楚邲之战,栾武子料楚,亦再三称引子犯之言:“师直为壮,曲为老”;“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则士气攸关战争成败可知。

晋侯登有莘之虚观师之后,以为军队可用于作战,于是接叙“遂伐其木,以益其兵”。所谓伐木益兵,指“伐其木”,所以“益其兵”也。晋国历经二十年内乱,元气未复,实力不强,一般军队恐装备不全、不足、不精。军人执干戈以卫社稷,若干戈不足,将如何作战?晋师乃就地取材,砍伐其木,作为棍棒尖锐之器,自有利于刺杀攻伐,故曰“以益其兵”。不过,伐木益兵,于城濮之战未见发生实质影响力。至于兵力多寡,是否影响战争成败?《左传》叙战,明载楚君军兵力有二处:僖公二十七年,贾评子玉:“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杜《注》“三百乘”,为22500人,数据未必精确。楚成王命子玉去宋,无从晋师;子玉使伯棼请战,王怒,少与之师,“唯西广、东宫与若敖之六卒实从之”。由此看来,子玉围宋时,已有楚国的基本部队在,外加西广、东宫及若敖之六卒,再加上陈蔡等盟邦兵力。故学界估算,一说十五万,或说二十万大军。至于晋师,有中军、上军、下军,兵力在五万左右。总之,楚军兵力当为晋军三倍以上。城濮之战,结果晋胜楚败,以寡击众,以兵法谋略战胜强权楚国,成为后世行军用兵之典型。

(八) 结语

《左传》叙战,往往征存兵法谋略,故历代名将兵家多研习之。《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兵家类,著录明清兵学演绎诠释《左传》兵法谋略者不少。明陈禹谟《左氏兵略》、宋征璧《左氏兵法测要》,清魏禧《左氏兵法》《左氏兵谋》,李元春《左氏兵法》,为其中较著者。陈禹谟有《进〈左氏兵略〉表》,列举《左传》许多兵谋,而称:“括之万句千章,不出多方误敌;统及九军亿旅,无如师克在和。”

《进〈左氏兵略〉表》亦云:“古今用兵家,有不出其彀中而能逸其域外者谁哉?尝博稽古名将渊源《左氏》者,殆更仆未易数也。”李元春《左氏兵法·序》,更胪举用奇、兵势、励士、虚实、应变、校计、料敌诸谋略,或《孙子》《吴子》未尝明言,或《孙》《吴》所未能言,唯《左传》先发之,唯后世犹有不尽发用者。

此单就兵法谋略之借镜参考而言,不妨再经转化,作为领道统御之经典,亦可移作为企业管理之宝鉴。商场犹如战场,应变、料敌、知人、制先、励士、用众云云,要皆相通相融。若多作会通触发,将无往而不可,何必执著于叙战?

(作者单位:香港树仁大学中文系)

左传 里几个著名战役的原文请帮忙给出,谢谢

晋楚城濮之战

宋国派门尹般到晋军告急。晋文公说:“宋国来报告危急情况,如果丢开宋国不管,宋国将与我们绝交;如果请楚国退兵,楚国不会答应.我们要是与楚国交战, 齐秦两国不同意,那怎么办呢?先轸说:“让宋国不求我们,而把礼物送给齐、秦,通过齐、秦两国向楚国请求退兵。同时我们扣留曹国国君,把曹国、卫国的田地分给宋国,楚国舍不得曹、卫,必定不答应齐国和秦国的请求而退兵的。齐国和秦国喜欢宋国的礼物,怒恨楚国不接受调解的顽固态度,能不参战吗?晋文公很高兴,拘捕了曹共公,把曹国和卫国的田地分给了宋国人。

楚成王进入申城并住下来,让申叔离开谷地,让子玉离开宋国,说:“不要去追逐晋国军队!晋文公在外边,十九年了,而结果得到了晋国。险阻艰难,都尝过了;民情真***,都了解了。上天给与他年寿,同时除去了他的祸害,上天所设置的,难道能废除吗?《军志》说:‘适可而止’。又说:‘知难而退’。又说:‘有德的人不能阻挡’。三条记载,适用于晋国。”字玉派遣伯棼向成王请战,说:“不能说一定有功劳,愿意以此塞住奸邪小人的嘴巴。”楚成王发怒,少给他军队,只有西广、东宫和若敖的一百八十辆战车跟去。

子玉派宛春到晋军中报告说:“请恢复卫侯的君位,同时把土地交还曹国,我也取消对宋国的包围。”子犯说:“子玉无理啊!给君王的,只是解除对宋国的包围一项,而要求君王给出的,却是复卫封曾两项。这次打仗的机会不可失掉了。”先轸说:“君王答应他,使别人安定叫做礼,楚国一句话而安定三国,我们一句话而使他们灭亡,我们就无礼,拿什么来作战呢?不答应楚国的请求,这是抛弃宋国;救援了又抛弃他,将对诸侯说什么?楚国有三项恩惠,我们有三项仇怨。怨仇已经多了,准备拿什么作战?不如私下里答应恢复曹国和卫国来离间他们,逮了宛春来激怒楚国,等打起仗再说。”晋文公很高兴。于是把宛春囚禁在卫国,同时私下里允诺恢复曹、卫。曹、卫就与楚国断交。子玉发怒,追击晋军。晋军撤退。军吏说:“以国君而躲避臣下,这是耻辱;而且楚军已经衰疲,为什么退走?”子犯说:“出兵作战,有理就气壮,无理就气衰,哪里在于在外边时间的长短呢?如果没有楚国的恩惠,我们到不了这里。退避三舍,就是作为报答。背弃恩惠而说话不算数,要用这个来庇护他们的敌人,我们理曲而楚国理直,加上他们的士气一向饱满,不能认为是衰疲。我们退走而楚军回去,我们还要求什么?若他们不回去,国君退走,而臣下进犯,他们就缺理了。”进军退走三舍。楚国骑士要停下来,子玉不同意。

夏天四月初三,晋文公、宋成公、齐国大夫国归父、崔夭、秦国公子小子懿带领军队进驻城濮。楚军背靠着险要的名叫郄的丘 陵扎营,晋文公对此很忧虑。他听到士兵们唱的歌辞说:“原野上青草多茂盛,除掉旧根播新种。”晋文公心中疑虑。狐偃说:“打 吧!打了胜仗,一定会得到诸侯拥戴。如果打不胜,晋国外有黄河,内有太行,也必定不会受什么损害。”晋文公说:“楚国从前 对我们的恩惠怎么办呢?”栾枝说:“汉水北面那些姬姓的诸侯国,全被楚国吞并了。想着过去的小恩小惠,会忘记这个奇耻大辱,不 如同楚国打一仗。”晋大公夜里梦见同楚成王格斗,楚成王把他打倒,趴在他身上吸他的脑汁,因此有些害怕。狐偃说:“这是吉利 的征兆。我们得到天助,楚王面向地伏罪,我们会使他驯服的。”

子玉派斗勃来挑战,对晋文公说:“我请求同您的士兵们较量一番,您可以扶着车前的横木观看,我子玉也要奉陪观看。”晋文 公让栾枝回答说:“我们的国君领教了。楚王的恩惠我们不敢忘记,所以才退到这里,对大夫子玉我们都要退让,又怎么敢抵挡楚君 呢?既然得不到贵国退兵的命令,那就劳您费心转告贵国将领:准备好你们的战车,认真对待贵君交付的任务,咱们明天早晨战场 上见。”

晋军有七百辆战车,车马装备齐全。晋文公登上古莘旧城 的遗址检阅了军容,说:“年轻的和年长的都很有礼貌,我们可以 用来作战了。”于是晋军砍伐当地树木,作为补充作战的器械。

四月初四,晋军在莘北摆好阵势,下军副将胥臣领兵抵挡限陈、蔡两国军队。楚国主将子玉用若敖氏的六百兵卒为主力,说:“今 天必定将晋国消灭了!”子西统率楚国左军,斗勃统率楚国右军。晋将胥臣用虎皮把战马蒙上,首先攻击陈、蔡联军。陈、蔡联军 逃奔,楚国的右军溃败了。晋国上军主将狐毛树起两面大旗***装撤迟,晋国下军主将栾枝让战车拖着树枝***装逃跑,楚军受骗追 击,原轸和郄溱率领晋军中军精锐兵力向楚军拦腰冲杀。狐毛和狐偃指挥上军从两边夹击子西,楚国的左军也溃败了。结果楚军 大败。子玉及早收兵不动,所以他的中军没有溃败。

晋军在楚军营地住了三天,吃缴获的军粮,到四月八日才班 师回国。四月二十九日,晋军到达衡雍,在践土为周襄王造了一 座行官。

在城濮之战前的三个月,郑文公曾到楚国去把郑国军队交给楚国指挥,现在郑文公因为楚军打了败仗而感到害怕,便派子人 九去向晋国求和。晋国的栾枝去郑国与郑文公议盟。五月十一日,晋文公和郑文公在衡雍订立了盟约。五月十二日,晋文公把楚国 的俘虏献给周襄王,有四马披甲的兵车一百辆,步兵一千人。郑文公替周襄王主持典礼仪式,用从前周平王接待晋文侯的礼节来 接待晋文公。五月十四日,周襄王用甜酒款待晋文公,并劝晋文公进酒。周襄王命令尹氏、王子虎和内史叔兴父用策书任命晋文 公为诸侯首领,赏赐给他一辆大辂车和整套服饰仪仗,一辆大戎车和整套服饰仪仗,红色的弓一把,红色的箭一百支,黑色的弓 十把,黑色的箭一千支,黑黍米酿造的香酒一卣,勇士三百人,并说:“周王对叔父说:‘恭敬地服从周王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监 督惩治坏人。’”晋文公辞让了三次,才接受了王命,说:“重耳再拜叩首,接受并发扬周天子伟大、光明、美善的命令。”晋文公接 受策书迟出,前后三次朝见了周襄王。

卫成公听到楚军被晋军打败了,很害怕,出逃到楚国,后又逃到陈国。卫国派元喧辅佐叔武去接受晋国与诸侯的盟约。五月 二十八日,土子虎和诸侯在周王的厅堂订立了盟约,并立下誓辞说:“各位诸侯都要扶助王室,不能互相残害。如果有人违背盟誓, 圣明的神灵会惩罚他,使他的军队覆灭,不能再享有国家,直到他的子孙后代,不论年长年幼,都逃不脱惩罚。”君子认为这个盟 约是诚信的,说晋国在这次战役中是依凭德义进行的征讨。

当初,楚国的子玉自己做了一套用美玉装饰的马冠和马秧,还没有用上。交战之前,子玉梦见河神对自己说:“把它们送给我! 我赏赐给你宋国孟诸的沼泽地。”子玉不肯送给河神。子玉的儿子大心和楚国大夫子西让荣黄去劝子玉,子玉不听。荣黄说:‘人死 了能对国家有利,也要去死,何况是美玉!它们不过是粪土,如果可以用来帮助军队得胜,有什么可以吝惜的?”子玉还是不听。 荣黄出来告诉大心和子西说:“不是河神要让令尹打败仗,而是令尹不肯为民众尽力,实在是自找失败。”楚军战败后,楚王派人对 子玉说:“如果你回楚国来,怎么对申、息两地的父老们交代呢?” 子西和大心对使臣说:“子玉本来想***,我们两入拦住他说: “国君还要惩罚你呢。’”子玉到了连谷就***了。

晋文公听到于玉***的消息,喜形于色他说:“今后没有人危 害我了!楚国的为吕臣当令尹,只知道保全自己,不会为老百姓 着想。

邲之战的晋楚邲之战原文

郑伯克段于鄢

(传一·四)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於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传一·四)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於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传一·四)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於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长勺之战

(传十·一)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空城计.

楚令尹子元欲蛊文夫人,为馆於其宫侧,而振万焉。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於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御人以告子元。子元曰:「妇人不忘袭雠,我反忘之!」秋,子元以车六百乘伐郑,入于桔柣之门。子元、斗御强、斗梧、耿之不比为旆,斗班、王孙游、王孙喜殿。众车入自纯门,及逵市。县门不发。楚言而出。子元曰:「郑有人焉。」诸侯救郑。楚师夜遁。郑人将奔桐丘,谍告曰:「楚幕有乌。」乃止。

韩原之战

(传十五·四)晋侯之入也,秦穆姬属贾君焉,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於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车败。」诘之。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夫狐蛊,必其君也。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岁云秋矣,我落其实,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僖公(传十五·四)三败及韩。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孙!」卜右,庆郑吉,弗使。步扬御戎,家仆徒为右。乘小驷,郑入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乱气狡愤,阴血周作,张脉偾兴,外强中乾。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

(传十五·四)九月,晋侯逆秦师,使韩简视师。复曰:「师少於我,鬭士倍我。」公曰:「何故?」对曰:「出因其资,入用其宠,饥食其粟,三施而无报,是以来也。今又击之,我怠、秦奋,倍犹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况国乎?」遂使请战,曰:「寡人不佞,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君若不还,无所逃命。」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寡人惧之;入而未定列,犹吾忧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

(传十五·四)壬戌,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公号庆郑,庆郑曰:「愎谏、违卜,固败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韩简,虢射为右,辂秦伯,将止之。郑以救公误之,遂失秦伯。秦获晋侯以归。晋大夫反首拔舍从之。秦伯使辞焉,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从君而西也,亦晋之妖梦是践,岂敢以至?」晋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群臣敢在下风。」穆姬闻晋侯将至,以太子罃、弘与女简璧登台而履薪焉。使以免服衰绖逆,且告曰:「上天降灾,使我两君匪以玉帛相见,而以兴戎。若晋君朝以入,则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则朝以死。唯君裁之!」乃舍诸灵台。

(传十五·四)大夫请以入。公曰:「获晋侯以厚归也;既而丧归,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且晋人戚忧以重我,天地以要我。不图晋忧,重其怒也;我食吾言,背天地也。重怒难任,背天不祥,必归晋君。」公子絷曰:「不如杀之,无聚慝焉。」子桑曰:「归之而质其太子,必得大成。晋未可灭,而杀其君,只以成恶。且史佚有言曰:『无始祸,无怙乱,无重怒。』重怒难任,陵人不祥。」乃许晋平。

泓之战

(传二二·八)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弗听。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传二二·八)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於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城濮之战

(传***·一)二十八年,春,晋侯将伐曹,***道于卫。卫人弗许。还自南河济,侵曹、伐卫。正月戊申,取五鹿。二月,晋郤谷卒。原轸将中军,胥臣佐下军,上德也。晋侯、齐侯盟于敛盂。卫侯请盟,晋人弗许。卫侯欲与楚,国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说于晋。卫侯出居于襄牛。

(传***·二)公子买戍卫,楚人救卫,不克。公惧於晋,杀子丛以说焉。谓楚人曰:「不卒戍也。」

(传***·三)晋侯围曹,门焉,多死。曹人尸诸城上,晋侯患之。听舆人之谋曰:「称舍於墓。」师迁焉。曹人凶惧,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凶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也,且曰献状。令无入僖负羁之宫而免其族,报施也。魏犨、颠颉怒,曰:「劳之不图,报於何有?」爇僖负羁氏。魏犨伤於胸。公欲杀之,而爱其材。使问,且视之。病,将杀之。魏犨束胸见使者,曰:「以君之灵,不有宁也!」距跃三百,曲踊三百。乃舍之。杀颠颉以徇于师,立舟之侨以为戎右。

(传***·三)宋人使门尹般如晋师告急。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则绝,告楚不许。我欲战矣,齐、秦未可,若之何?」先轸曰:「使宋舍我而赂齐、秦,藉之告楚。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卫,必不许也。喜赂、怒顽,能无战乎?」公说,执曹伯,分曹、卫之田以畀宋人。

(传***·三)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谷,使子玉去宋,曰:「无从晋师!晋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晋国。险阻艰难,备尝之矣;民之情伪,尽知之矣。天***之年,而除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废乎?军志曰:『允当则归。』又曰:『知难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敌。』此三志者,晋之谓矣。」子玉使伯棼请战,曰:「非敢必有功也,愿以间执谗慝之口。」王怒,少与之师,唯西广、东宫与若敖之六卒实从之。

(传***·三)子玉使宛春告於晋师曰:「请复卫侯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子犯曰:「子玉无礼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轸曰:「子与之!定人之谓礼,楚一言而定三国,我一言而亡之。我则无礼,何以战乎?不许楚言,是弃宋也;救而弃之,谓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雠已多,将何以战?不如私许复曹、卫以携之,执宛春以怒楚,既战而后图之。」公说。乃拘宛春於卫,且私许复曹、卫,曹、卫告绝於楚。

(传***·三)子玉怒,从晋师。晋师退。军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师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辟之,所以报也。背惠食言,以亢其雠,我曲楚直,其众素饱,不可谓老。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众欲止,子玉不可。

僖公(传***·三)夏,四月戊辰,晋侯、宋公、齐国归父、崔夭、秦小子憖次于城濮。楚师背酅而舍,晋侯患之。听舆人之诵曰:「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公疑焉。子犯曰:「战也!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栾贞子曰:「汉阳诸姬,楚实尽之。思小惠而忘大耻,不如战也。」晋侯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以惧。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

(传***·三)子玉使斗勃请战,曰:「请与君之士戏,君冯轼而观之,得臣与寓目焉。」晋侯使栾枝对曰:「寡君闻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为大夫退,其敢当君乎?既不获命矣,敢烦大夫,谓二三子:『戒尔车乘,敬尔君事,诘朝将见。』」晋车七百乘,韅、靷、鞅、靽。晋侯登有莘之虚以观师,曰:「少长有礼,其可用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己巳,晋师陈于莘北,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曰:「今日必无晋矣。」子西将左,子上将右。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郤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

肴之战

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将有西师过轶我,击之,必大捷焉。」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於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於肴,肴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

(传三三·一)三十三年,春,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孙满尚幼,观之,言於王曰:「秦师轻而无礼,必败。轻则寡谋,无礼则脱。入险而脱,又不能谋,能无败乎?」及滑,郑商人弦高将市於周,遇之,以乘韦先,牛十二犒师,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於敝邑,敢犒从者。不腆敝邑,为从者之淹,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夕之卫。」且使遽告于郑。郑穆公使视客馆,则束载、厉兵、秣马矣。使皇武子辞焉,曰:「吾子淹久於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若何?」杞子奔齐,逢孙、扬孙奔宋。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围之不继,吾其还也。」灭滑而还。

僖公(传三三·二)齐国庄子来聘,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成而加之以敏。臧文仲言於公曰:「国子为政,齐犹有礼,君其朝焉!臣闻之:服於有礼,社稷之卫也。」

(传三三·三)晋原轸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秦则无礼,何施之为?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遂发命,遽兴姜戎。子墨衰绖,梁弘御戎,莱驹为右。

(传三三·三)夏,四月辛巳,败秦师于肴,获百里孟明视、西乙术、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晋於是始墨。文嬴请三帅,曰:「彼实构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厌,君何辱讨焉?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许之。先轸朝,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之矣。」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妇人暂而免诸国,堕军实而长寇雠,亡无日矣!」不顾而唾。公使阳处父追之,及诸河,则在舟中矣。释左骖,以公命赠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累臣衅鼓,使归就戮于秦,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惠而免之,三年将拜君赐。」秦伯素服郊次,乡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

彭衙之战

传二·一)二年,春,秦孟明视帅师伐晋,以报肴之役。二月,晋侯御之,先且居将中军,赵衰佐之。王官无地御戎,狐鞫居为右。甲子,及秦师战于彭衙,秦师败绩。晋人谓秦「拜赐之师」。战于肴也,晋梁弘御戎,莱驹为右。战之明日,晋襄公缚秦囚,使莱驹以戈斩之。囚呼,莱驹失戈,狼瞫取戈以斩囚,禽之以从公乘。遂以为右。箕之役,先轸黜之,而立续简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获死所。」其友曰:「吾与女为难。」瞫曰:「周志有之:『勇则害上,不登於明堂。』死而不义,非勇也。共用之谓勇。吾以勇求右,无勇而黜,亦其所也。谓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陈,以其属驰秦师,死焉。晋师从之,大败秦师。

传三·四)秦伯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封肴尸而还。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与人之壹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惧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举善也。《诗》曰:「于以***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诒厥孙谋,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邲之战

传十二·一)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於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於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质。

(传十二·二)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於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蔿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

(传十二·二)「其君之举也,内姓选於亲,外姓选於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於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帅,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

宣公(传十二·二)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之临?,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帅,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

(传十二·二)楚子北师次於郔。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於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於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传十二·二)晋师在敖、鄗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於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俟?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传十二·二)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於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传十二·二)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馘,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於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宣公(传十二·二)晋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於鲜?敢献於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於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锜皆命而往。却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於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传十二·二)潘党既逐魏锜,赵旃夜至於楚军,席於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骋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於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传十二·二)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於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传十二·二)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叟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於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楚熊负羁囚知罃,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及昏,楚师军於邲。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

(传十二·二)丙辰,楚重至於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於是乎有京观以惩*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出自《左传.宣公十二年》

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之,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入盟,子良出质。

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蒍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其君之举也,内娃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师,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

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三之《临》三,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师,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

楚子北师次于郔,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晋师在敖、鄗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矣?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晋魏錡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錡皆命而往。郤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

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潘党既逐魏錡,赵旃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聘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

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尸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叟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

楚熊负羁囚知荦。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

及昏,楚师军于邲,晋之馀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

丙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仆叔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归于怙乱者也夫。」

郑伯、许男如楚。

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馀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遂围萧。萧溃。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傅于萧。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曲乎?」曰:「无」。「有山鞠穷乎?」曰:「无」。「河鱼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絰,哭井则己。」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絰存焉,号而出之。

晋原縠、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宋为盟故,伐陈。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